話嚇唬人罷了。
黃芩穩穩坐回桌邊,高聲道:“老胡,可有筆墨?”
老胡“嗯”了聲,在亂糟糟的雜物中找尋了一番,翻出經年不用的硯臺、禿筆、構皮紙等,端上桌來。
黃芩撫去硯臺上的浮灰,端起桌上的茶水,便要傾倒入硯,韓若壁卻伸手攔住他,道:“不可。這些東西和墨色相混,會使墨色大減,不能發墨。”
黃芩道:“湊和一下,何必計較這許多。”
韓若壁堅持地搖了搖頭,並不鬆手,轉頭吩咐道:“老胡,拿碗清水來。”
老胡如他所言端上碗清水。
韓若壁微微一笑,將清水傾倒入硯,道:“無論什麼時候,對文房四寶,都須得心誠。”
黃芩乾脆罷了手,道:“我不如你心誠,就勞煩你磨墨吧。”
韓若壁點頭,操作起來。
除了昏倒的方拳師、瞧見黃芩進來時就臉色鐵青的祝玉樹二人沒有動彈外,黃泉無常、宋秀才、狄員外、江紫臺、梅初、雙絕道人,甚至膽小的唐丁都忍不住好奇地圍上來,想看看黃芩到底搞的什麼花樣。
鬼手虛無本坐在黃芩對面,不用移動分毫,就可將眼前這些瞧的一清二楚。只是他到底瞧了沒有,任誰也琢磨不透。
鋪開紙張,黃芩下筆如有神助,不一會兒,黃泉無常的臉龐、身形、衣著便在他筆下活靈活現地顯現了出來。
周圍人面面相覷,如箭穿雁嘴,鉤搭魚腮,一時言語不能。黃泉無常更是看得心中劇震。
韓若壁十分驚訝,暗道:我有過目不忘,入耳強記的本領,沒想到他也有異能。
不多時,黃芩丟開禿筆,長身而起,望向眾人道:“如有需要,任誰的模樣、衣著,只要被我瞧上一眼,便可記在腦中,依樣畫出。”
事實擺在面前,不容眾人不信。
梅初飄然行至黃芩身邊,笑道:“難怪黃公子口氣極大,原來是有這樣的本事……”她眼波瞻顧一週,俯身又瞧向桌上的畫,柔柔嘆道:“黃公子妙手丹青,這畫的要是奴家多好。”
黃芩道:“畫在海捕公文上,姑娘就不會覺得好了。”
梅初一雙美目勾魂攝魄,道:“為何不好?只要來的是黃公子,就算被抓入大牢,奴家也心甘情願得很。”
黃芩正色道:“姑娘還是莫要浪費氣力的好,你的幻術媚功對在下是不會有甚影響的。”
梅初頓感無趣,撇了撇嘴,嘟囔道:“真是根不解風情的木頭。”退過一邊去了。
見識了黃芩的本事,大部分人心下惴惴不安,想著入城後萬一耐不住稟性犯下案子,不但要被這姓黃的捕頭記錄在案,還要畫影圖形在海捕公文上各處散發,以後的日子恐怕就要東躲西藏,不得好過了。
眾人正各懷鬼胎,盤算對策時,猛然間,一個聲音響起:
“活著才能畫人,死了只能畫鬼!”
這聲音陰森森、悽切切,飄忽忽,似尖呼,似嚎叫,在空氣中搖曳。眾人聽在耳中,頭皮一陣發麻,身體兀自戰慄,感覺全然不似人類口中發出的語音,倒象來自幽冥鬼域的催命符。
尋聲望去,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裹在那件黑色披風裡,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鬼手虛無’。
話音落下,他仍然一動不動,頭低垂著,就好象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眾人的目光都望向他,驚愕不已。
須知,之前的鬼手虛無就象死人一般,非但紋絲不動,而且一言不發,此刻‘死人’忽然開口說話,怎能不令在場眾人大吃一驚?
過了片刻,鬼手虛無的一隻右手緩緩自披風中伸了出來。
雙絕道人相顧一眼,全身不由自主顫抖著迅速退後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