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裡威風凜凜,人人見了都怕,卻到底只是個“役”,拖著個寡母,名聲又不好聽,閨女跟了他,將來日子再好只怕也有限。
至於秦氏自己麼,同葉謙抱的也是一門心思。簡而言之,衛策這樣一個人,結了親,不僅對葉家沒有任何好處,保不齊,將來麻煩事兒還會不少。
他兩公婆一條心,沒花甚麼工夫商量,便決定。趁早覓一戶靠譜的人家把葉連翹嫁了是正理,省得他兩個相處越久,往後掰也掰不開。
明明已經是板上釘釘。然而現在,事情卻忽然起了變化。
那衛策現下要去府城衙門當差了,不啻於給他自個兒謀了份前程,來日若真個當上府衙裡的總捕頭,那麼葉連翹隨了他,便也算不虧?
一切好像又有了餘地了。
片刻之下。秦氏心裡也沒個準主意。更不知葉謙的想法會否生變,想了想,便抬頭笑著對萬氏道:“嫂子此番回來。預備在清南縣留多久?什麼時候同策小子一塊兒去府城?”
明明是在商量兒女的親事,她一開口,問的話卻全不相干,萬氏心裡犯嘀咕,卻仍是含笑道:“我策兒身上的傷還沒好利落,知府老爺說了,讓他且安心休養。將縣衙門裡那些個事情交代清楚之後,八月底再往府城去不遲。”
“哦,那還有半個來月呢。”
秦氏笑得愈發溫柔:“策小子那孩子,我慣來瞧著很好,人長得英武,也有本事。此番到府城當差。那可真就是奔著大前程去了!嫂子喜歡我家連翹,我是既意外。心裡又覺得替她高興,可……”
說到這裡,她便頓了頓,似有點為難地垂下眼皮:“嫂子也曉得,我嫁了我們當家的,不過才半年多,說是連翹他們三個的後孃,可……唉,誰不知道這天下間,後孃最難當?許多事,我是不敢也沒法兒做決定,少不得要跟我們當家的討個主意才是呢。”
叨咕了一大通,實則相當於一個字也沒說。
萬氏被她繞得腦殼疼,揉了揉太陽穴,勉強笑道:“是,這等大事,自是要同葉郎中商量清楚才對。我之所以同妹子你提,也不過是圖個女人間好說話,若是讓你當下便答覆我,那就真個是我不懂事,白活了這麼大歲數了。我今兒腆著臉同妹子你說了這些,轉頭你可別笑話我才是——總之,這事兒若是能成,將來我必定把連翹當親閨女看待,妹子……同葉郎中只管商量,好歹給我個信兒,我盼著呢。”
秦氏自是連連應了,兩人便三言兩語的將話題扯開去,說了些不關緊要的閒雜事體,萬氏也就起身告辭,上萬安慶家走了一趟,也送了些月餅與他家,這才七上八下地回了城。
這晚,葉家逼仄的小房子,葉謙和秦氏住的裡間,油燈一直到後半夜才熄滅。
葉連翹睡在自己和小丁香的那間屋裡,都能聽到老爹和後孃兩個咭咭噥噥的說話聲,只是究竟在嘀咕些甚麼,卻是半點聽不清。
隔日便是中秋,葉謙照舊早早地去了彰義橋的醫館,秦氏卻是破天荒地沒隨他去,留在家中張羅過節的大小雜事。
葉冬葵給人蓋新宅,正是最忙活的時候,自是不得休息,天剛亮便出了門,葉連翹去松年堂做事,卻是不用出門太早,慢悠慢悠地將自己拾掇利落,見秦氏正在外間桌上忙活,便同她打了聲招呼,正抬腳往外走,卻被她給一把拽住了。
“連翹,有事同你說。”
秦氏拉住了葉連翹的手腕子,忽又想起來什麼,忙不迭地撒開了,笑道:“喲,我一手都是麵粉,沾了你一袖子!”
一邊替她拍打,一邊道:“昨兒你衛大娘來,是想跟我說什麼,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葉連翹沒甚麼耐性同她玩猜謎的把戲,心道本姑娘幾時同你這樣親熱來,還在跟你們生氣好吧?皺著眉將自己的袖子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