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的政變,可惜原本救火的人卻被活生生逼成了提著火油助長火勢的人。
賈鞠知道天下會大亂,那把火會越燒越大,越燒越遠,大到自己都沒有能力再去撲滅,可是他依然那樣去做,大概是因為相信烈火中的鳳凰會在灰燼中重生,卻遺忘了東陸是條龍,而不是鳳凰,即便是鳳凰,這隻鳳凰還具備這種再生的能力嗎?
棧道很窄,行走在上面的這些日子,不時能看見從蜀南境外走進來的那些來自各地的難民,少部分幸運的人拖家帶口,雖然走得很艱難,但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因為家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負擔,而那些孤身一人的人,卻顯得比那些人更為疲憊,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
昨日,在走進峽谷山口時,路遇一位從武都城逃亡出來的百姓,他沒有跟隨大部分人越過鎮龍關,越過龍途京城,而是偷偷留在了周圍的村莊裡,但寒冬之後,整個村子裡的人都以沒有衣服和糧食,凍死餓死,可幸運的是他最終活了下來。可這種幸運對他來說,猶如是烈火一樣整日在他心中灼燒,他說有些後悔沒有加入武都城中的民兵,與反字軍拼個你死我活,至少死了還有人能記住他的名字。
那一刻,我很想告訴他,其實在武都城中一戰死去的大部分軍民都沒有人會記住他們的名字,因為歷史記住的只會是那些發動戰爭或者是撲滅戰爭之火的人,而那些因戰爭而死的人,只會成為歷史塵埃中的一粒,隨風飄蕩,灑落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角落。
那個人之所以能與我說這麼久,僅僅是因為他認識我,記得我,記得我這個手刃了武都城太守張世俊的“恩人”。張世俊,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經太過陌生,但想起他時,我卻能夠記起來在他死前,我與他的那一番對話。
我在樓閣之中對那個貪腐不堪的太守道:“大滝皇朝這間房屋垮塌了,那就把廢墟中的瓦礫全都清掃乾淨,再把原本就不穩固的地基全部擊碎,深挖地下數十丈,把禍根給挖出來,然後再原址重建”
張世俊哈哈大笑,帶著嘲諷的口氣反駁我:“哈哈哈哈,好一個原址重建?老夫倒是拭目以待”
我起身走到門口,側過頭去看著在床榻之上拍手嘲笑的張世俊,冷冷道:“當然,修建房屋照規矩,是要用活物祭奠的,張世俊,你下地獄後也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著,看清楚,這天下是如何……原址重建”
原址重建。
這四個字說出口是那樣的輕鬆,但要做起來卻很艱難。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自己強將這副重擔放在了雙肩之上,還是老天賦予我的責任?
“大人,前方又有難民。”身後戰馬上的尤幽情手指前方,我抬頭看見大批的難民湧在棧道之上,慢慢向這邊走來。
“下馬,讓道。”我翻身下馬,將馬匹牽到旁邊。
尤幽情將馬匹栓在石壁突出的樹枝上,亮出自己身上的腰牌問:“你們這一行有多少人?”
那名副尉顯然不認識尤幽情,但看到她手持的蜀南王代表將軍身份的腰牌,趕緊單膝跪地行了軍禮道:“將軍,這後面還有一百人。”
“一百人?怎麼會這樣少?”我問,那名副尉看了半天,大概是從我臉上的面具猜出了我的身份,趕緊挪動身子朝向我這邊回答:“大人,境外的天啟軍已經撤走,大批的難民要求重返家園,我寨將軍已經稟報王爺,王爺已經準了。”
難民要重返家園?可如果皓月國大軍殺來,他們回去還有什麼意義?我想了一會兒,又問:“最近你寨是否在重整兵馬?”
那副尉微微抬頭,表情略微有些吃驚,只是點了點頭。
明白了,我揮手讓那副尉帶難民繼續往境內走,等他們遠去之後,尤幽情才問我:“你為什麼要問他們是否重整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