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著幾片上好的青東瓷,還汪著一小灘冰冷的茶水。字條落在茶水上,很快便被洇溼了,連同那字條兒上的絹秀字跡,亦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橫斜館中,張氏正鎖緊了眉頭,一臉不虞地望著劉媽媽。
“太太,老奴著實不知是怎麼回事。請太太恕罪。”劉媽媽神態惶急地說著,人已是跪在了地上。
張氏並未如以往一般扶她起來,而是淡淡地看著她:“媽媽何必如此,我不過白問一句兒罷了。”說著她瞥向一旁的馥雪,淡聲道:“還不快扶媽媽起來。”
馥雪依言上前去扶劉媽媽,然劉媽媽哪裡敢就起,仍是跪在地上自責道:“老奴不敢承太太的情。原是老奴沒看嚴,那二房做得機密,老奴便沒提前防住。請太太責罰。”
張氏目注劉媽媽良久,方長嘆了一聲道:“罷了,這原也不光是媽媽的錯兒。我也沒多防著些兒。”言至此她終是站起身來,虛扶著劉媽媽道:“媽媽快些起來吧。”
劉媽媽到此時方敢起身。只她的腿乃是舊疾,這一跪一起間,雙膝便像灌了冰水似的又冷又重,而劉媽媽的心卻是比她的膝蓋還要冷上幾分。
她顫巍巍地站穩了身子,口中仍是不住請罪:“老奴該死,有負太太重託。”
張氏此時已坐回位中,無力地揮了揮手道:“罷了,媽媽下去歇著吧。芳瓊扶媽媽回房去,再順便叫了顧媽媽過來,就說我有事兒找她。”
芳瓊應了聲是,垂首的瞬間卻又瞥了馥雪一眼,旋即她便輕輕上前扶住了劉媽媽,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不一時顧媽媽便到了,張氏一見她來便輕聲問道:“媽媽可查出是誰動的手了?”
顧媽媽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失望:“時間太短了些,老奴什麼也沒查著。只知道二爺與二太太正冷著。然二太太午間卻是加了兩道菜,瞧來竟極是歡喜。”
崔氏竟是如此歡喜麼?
張氏的眉峰微微蹙起,那張慣是淡然的面龐上亦有了幾分疑色:“我是覺得此事大有蹊蹺,這才叫媽媽去查的。難道竟是我看錯了,果是二房下的手?”
顧媽媽亦蹙了眉道:“老奴也覺此事可疑。只是再一想,若真是二房下的手,二太太如何會這般大張其鼓地歡喜起來?便是裝也要裝出個傷心的樣兒來才是。”
“我也是這般想的。”張氏說道,一雙眉頭蹙得越發地緊,滿臉的沉思。
此事並非她所為,按她原來的設想,是要叫朝雲產下庶子的。只要有了這個孩子,崔氏往後與傅庭肯定少不了嫌隙。如此混亂的二房,便有侯夫人天大的偏疼,那世子之位也是不用想的了。
可是,這孩子卻這麼莫名的死了,張氏想不明白,崔氏突然下此狠手,又是何道理?她就不怕擔上惡名麼?
而在位於金陵郊外的平南侯府別莊之上,鄭氏亦正捧著一杯熱茶,獨坐在宜清院的窗下沉思。
她是一個人來山莊的。
傅璋被傅庚帶去了前院兒教養,理由是鄭氏身體弱,經不得累,且傅璋還是男孩子,跟在父親身邊才會更有出息。
鄭氏微有些悵然地嘆了一口氣。
往常還沒覺得,如今孤身一人來到這別莊之上,每晚聽著那冷風拂過窗紙的聲音入睡,鄭氏便想,若是傅珂能陪著她一起來,卻亦是好的。有個人陪著,總好過獨自一人,形影相弔。
這般想著,鄭氏眼前似又浮現出那一晚與傅珂話別的情景來,臨行前傅珂說的那些話,亦在她的耳邊再度響起:
……女兒早就覺得此事不能成,如今果真如是,倒也沒出女兒的預料。唯幸孃親無事,女兒心下甚安……
……孃親往後還是安安靜靜的好。四姐姐身邊有人護持,以孃親一己之力絕難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