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勁道:“僅僅如此?”
“還能有什麼?”
她一直垂著頭,眉眼低順,下頜的線條柔和卻不失矜持,微微半抬著,總覺得有種傲人的風骨,且言談平和鎮定,和往日大相徑庭。
爾朱勁也不由多看了她幾眼。近了些,他的鼻息間隱隱嗅到些許墨香味,怔了怔,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半晌,忽而輕笑:“為夫倒是多日沒有去看過夫人了,也罷,今晚便與夫人敘敘舊吧。”
秋姜呆立當場。
爾朱勁側身瞥了她一眼,忍俊不禁,忙轉過臉不去看她。
秋姜正尋著由頭如何拒絕,斛律蘭容笑了笑說:“六汗對女君,可真是關懷備至。”
秋姜忙道:“六汗也許久沒有見過斛律妹妹了,今晚還是陪著妹妹吧。”
“夫人倒是賢德。”爾朱勁笑了笑,低頭凝視她,愛憐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但是為夫見夫人的時日更久,冷待正室,傳到外面可是個‘寵妾滅妻’的爛名聲。到時不知又有多少人罵我了?夫人也忍心?”
合該沒這檔子事,罵你的人就少了?
秋姜心中腹誹,嘴裡卻道:“那都是漢人酸腐們的臭規矩,管得到咱們身上?六汗想去誰那兒就去誰那兒,妾身不會有意見的。”
“夫人當真是賢德。”他又握了握她的肩膀,低頭貼近她,溫熱的氣息緩緩送到她的面前,燻地她略有些燥熱發暈。
秋姜忐忑道:“……多謝夫君讚賞。”
爾朱勁道:“雖然夫人深明大義,為夫卻不能不識好歹、冷待夫人。小了說,是無情無義,大了說,陛下寵幸漢臣,仰慕漢族文化,是以如此重視漢門的綱常與德理。我若是一意孤行,棄這些倫常於不顧,陛下如何看待我?”
秋姜只得道:“六汗明鑑。”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晚上我來叩門,早些更衣。”
秋姜心裡像吞了只蒼蠅似的,恨不能一巴掌揮開他。
一顆心就這麼慌張忐忑到晚上,她連晚膳都沒用。南屏讓人重新布筷,悠悠然笑道:“夫人怕什麼?六汗英武俊朗,是當世豪傑,怎麼也辱沒不了夫人。”
秋姜正是氣頭上,驀然回首:“那你怎麼不自薦枕蓆?”
南屏不怒反笑:“奴婢倒是想啊,只怕六汗瞧不上。”
秋姜咬著牙盯著她幸災樂禍的笑顏許久,終於擠出一個字:“賤。”
這下南屏的臉也掛不住了,福了福身退出去。
不過須臾,門又“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秋姜怒道:“聽不得人話嗎?叫你滾。回來幹什麼?”猝然轉身,對上爾朱勁含笑的眸子,秋姜猝不及防,“……六汗……”
“怎麼,不歡迎啊?”
“怎麼會?”她低頭讓開了些位置。
“你別站那麼遠。”他過來執起她的手。秋姜下意識地抽回來,又退了一步,欠了欠身:“六汗還未用膳吧?請上座。”抬手引向胡凳。
爾朱勁笑道:“有沒有教過你,演戲也得做全套?一點狀態都不在,顧左右而言他,怎能魅惑得了我?還是你覺得,你謝三娘就如此風華絕代,可以把任何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秋姜大驚失色下猛然抬頭,目光犀利地望向他。
爾朱勁的眼神也逐漸冷卻,看著她的眸中沒有一絲溫度——這才是真正的他。秋姜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恍然間,又想起第一次在煙雨樓見到的他,面白如雪,眼眸似淵,天生涼薄唇,這樣穠豔到極致的人,讓人心生膽寒,不敢過於逼視。他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呢?這一雙白皙的手上,染過多少鮮血?
沉默的片刻中,她的思緒千迴百轉。
“戲法被拆穿了,無話可說了?”他施施然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