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談話到此結束,爾朱勁雖有疑慮,卻也沒有多疑。當然,男人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自然是不會多加關注的,有的只是相濡以沫的“尊重”,只為了榨取她殘存的利用價值。可憐宇文氏,一直身在其中而不知。是什麼困住了她的眼睛?明明也不算愚笨的一個女人——秋姜在心底嘆息。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夫人,今日還是穿那件藍白間色條紋裙嗎?”南屏問她。
秋姜道:“不,今日穿豔的。”轉身讓她給自己挽了個飛天髻,又換了件淺緋色海棠花褶襉裙和丹色大袖衫。
南屏望著銅鏡給她梳妝,頻頻看她,欲言又止。
秋姜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之前不修邊幅,今日卻如此盛裝吧?”
南屏笑了笑:“奴婢駑鈍,的確不解。”
秋姜對著鏡子細細描繪一朵梅花:“讀過《聊齋》嗎?”
“啊?”
秋姜在心裡暗笑,卻一本正經地斜視了她一眼,鄙夷道:“這都沒看過?”
南屏茫然地搖著頭,為她理髮的手也停住了。
秋姜見她一臉懵懂,差點噴笑,臉上仍是淡漠,道:“這是一本鬼神小說,內有一則故事,叫做《恆娘》,故事很簡單:洪生有妻朱氏,朱氏姿致頗佳,本來兩相恩愛,後洪生納妾寶帶,寶帶姿色遠遜於朱氏,卻極得洪生嬖愛。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南屏思索了會兒,搖了搖頭。
“後朱氏遇帛商之妻恆娘,見恆娘姿色僅平常,帛商亦有妾,卻獨愛恆娘,遂請賜教。恆娘教之鉛華洗淨,衣敝穢詬,一月後復盛裝。”
“這是什麼理兒?”
“男人寵愛妾室,並非她是妾,而只是圖個新鮮。妻日日可宿,朝夕相對,自然多生怨懟,而妾地位低下,按照慣例,他難得與之共寢,自然新鮮。‘買珠者不貴珠而貴櫝:新舊易難之情,千古不能破其惑;而變憎為愛之術,遂得以行乎其間矣。古佞臣事君,勿令見人,勿使窺書。乃知容身固寵,皆有心傳也’。”
所以,哪怕兩情相悅,愛情和婚姻都是需要用心經營的,沒有誰會一輩子無緣無故地對你好。有付出才有得到,需知,世事無常,縱然人心不改,歲月更迭、時過境遷,外物是不隨人心左右的。
南屏懵懵懂懂,半晌,釋然了:“雖然不甚明白,但只要管用即可。夫人加把勁,太夫人等著呢,你的家人也等著呢。”
爾朱勁連著幾日都睡在書房,偶有歇夜,也是在斛律蘭容那兒。這日無間陪斛律蘭容用食,有小僮進來稟道:“主母到了。”
爾朱勁放下碗筷,微微有些訝異。仔細想起來,他倒是很多天沒有見過宇文氏了。驚訝之下,多少有些不解。往常宇文氏都是有事粘著他,沒事也粘著他,纏地他不厭其煩。如今多日未見,他倒是有些不自在。
“讓她進來。”
一陣伶仃佩響,宇文氏款款而進,對著他微微福身:“妾身見過六汗。”
爾朱勁見她姿容美豔,光彩照人,眉梢眼角都帶著風情笑意,哪裡有以往悽苦怨婦的模樣,不由怔了一怔,心情倒也好了些,不似往常那般不待見她了。他略抬抬手:“你是我的夫人,何必這樣見外?”過去牽了她的手,引到一旁。
秋姜心裡一跳,小心地抬起眼角打量他的神色,發現這人神色如常,方鬆了口氣,隨之而來又是一陣腹誹。這是多久沒碰過自己老婆了?連換了人都認不出。這傢伙可能真沒牽過自己老婆的手呢。呵呵。
爾朱勁道:“夫人今日氣色極好,可是有什麼舒心事?”
秋姜捕捉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藏袖子裡擦了擦,笑道:“能有什麼特別的?不過是去寺裡上香,求得了一支好籤罷了。”
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