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看著她問道。
“薄羽。”
她低了聲答道。
呂雉看了我一眼,又笑吟吟道:“我聽說她是妹妹的一個故交,這樣乖巧的一個人,卻是因了不愛爭先,入宮這麼久都沒見過漢王一面,真是可惜了。只是你的名字不大好,女人家若是薄如羽片,一陣風吹來便站不住腳跟了,又有什麼好?不若我給你改個名字,以後都稱了你為薄姬,你看如何?”
薄羽吶吶地說不出話來,我笑道:“如此很好,薄姬,你還不謝過漢王夫人。”
薄羽急忙跪了下來,口中稱謝。
呂雉受了她的拜謝,這才又道:“我聽說你至今還是和別人共用一室,這行宮雖是窄小了些,卻也不能委屈了你,我的宮室之側還有個空的房,你今日便搬了過來。漢王是個孝子,過幾日便要回來拜見太公,我身子困頓,待他回來,你便代了我好好伺候漢王,可好?”
薄羽的身子微微發顫,又是深深地拜了下去。
呂雉的目光投向了薄羽身後那一群此刻面上或豔羨或妒忌的女人們,臉上掠過了一絲淡淡的陰沉之色。
直到我告辭離去,呂雉矢口未提她在彭城的那兩年囚徒生活和那口鐵鍋,就彷彿在她身上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沒過幾日,劉邦果真如呂雉所說的那樣,帶了大隊的人馬,浩浩蕩蕩地開回了櫟陽,整個城,都因為他的回來而變得沸騰起來,但是他也不過住了一夜,便如來時那樣,又浩浩蕩蕩地開走了。
利蒼沒有回來。
天氣變暖了,又變得涼了,我再也沒有見到他,除了他每月一次的帛書。
他寫給我的家書,疊起來已經有我手掌那樣高了,每次都是絮絮叨叨,寫了很多。
等待他的家書,然後一遍遍地看,直到信上的他的每一筆鐵鉤銀劃,閉上眼睛都能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這一切,已經成了我生活的唯一樂趣了。
上一次的信裡,他卻一反常態,寫得非常短,只說自己在固陵,一切平安,叫我勿念。
折起了帛書,我不安了起來,總覺得有什麼事必定發生了,而他卻不願讓我知曉。
然後在一個夜裡,一騎快馬,馬上是何肩,他帶來了一封信。
信是張良寫來的。
利蒼受了冷箭。傷口並不在致命之處。致命的是,箭簇之上有毒。
這已經是差不多兩個月前的事情了。
我變了臉色,幾乎站立不穩。
這就是我一直不安的源頭,利蒼果然出事了。
我隨了何肩到達了固陵,一路上,我也終於明白了,呂雉和太公是如何才被項羽放回的。
廣武曠日長久的對峙,項羽已經糧盡了,再難以支撐下去,他接受了劉邦以鴻溝為界、休戰息兵的議和,放回了太公和呂雉,然而,就在他撤軍返回彭城的途中,劉邦的大軍卻追擊到了固陵,憤怒的項羽掉頭迎擊,將漢軍打得節節敗退,最後找了個地形險峻的地方安營紮寨,士卒築堡壘挖塹壕,堅守不戰,等待各路諸侯前來會兵之後再與項羽決戰。
而利蒼,就是劉邦與項羽二人在陣前對罵的時候,項羽口拙罵不過劉邦,一怒之下向他發了冷箭,利蒼擋在了劉邦的身前,自己才中的箭。
白日裡,利蒼的營帳之中也很是暗沉,我掀開氈簾進去的時候,一股濃重的藥味便撲鼻而來。
便是兩年多前的那次彭城逃亡,我在溝底將渾身是血的他翻出來的時候,他看起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虛弱。
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不是蒼白,而是一片灰敗。
我的淚簌簌地落了下來,滴在他的手上。
彷彿感受到了我眼淚的溫度,他的手微微動了下,終於慢慢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