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時而回頭看著,像在丈量著開槍的距離,而他的手裡,卻緊緊攢著一顆改裝後的子彈,裝藥量過載了,彈殼的出口都裂了,這種子彈的出口動能達到多少還沒有資料,不過他知道很大。
躺在地上的牛再山就是最好的證據,隔了十幾米,一槍爆頭,那子彈洞穿了死者的頭顱,自後腦射出,掀掉了一大塊,屍體運走,那兒留了一個幾乎是人形的血浸痕跡。
省廳來的專家在回溯追捕過程,猝然遇襲,兩組交火,這個時候選擇的方式是正確的,有一人自路外迂迴截殺;而兩名嫌疑人也不傻,是藉助火車經過的間隙逃跑,而且很熟悉環境的火車經過時間點,故造成警員傷亡,之後牛再山被打傷,但更出乎意料的是,華登峰連同夥也一槍擊斃了。
“奇人啊……奇人。”
總隊長輕聲喟嘆道,不知道所指。
像心事難了一樣,他沿著路,和武警戰士打著招呼,在每一個彈點都駐足片刻,像體會兩位追捕的是在怎樣的心態下,頂住了華登峰射出的幾十發改裝子彈。
快至橋上,他駐足了,幾公里的路程現在走起來都艱難,在追擊和圍捕的間隙,可能逃走的機會太多了,扒上路過的火車、再往遠處逃向橫亙而過的高速路、甚至向東遁進城郊村裡,都有可能漏網。他沒跑掉,是因為追擊的兩人,把他追到了窮途末路。
“總隊長……”謝遠航輕聲喚了句,他忝列指揮部人員,現在都不知道何去何從了。
紀震側頭看著,沒有說話,謝遠航把要說的話咽回去了,指著下面道:“那兒就是擊斃華登峰的地方,他跳進了汙水河裡,差點打死大兵。”
“那小子命大,要是這種改裝子彈,他不死也得半殘。”紀震道,黯聲的話裡掩飾不住地欣賞,他且走且問著:“我只負責追捕惡性罪犯,沒有研究過什麼犯罪,可這樣的罪犯我也是頭回見到,槍戰鬥得不光是槍法,心理素質佔很大一部分……應該就是我們所說的鬥志吧,這麼拼命的人,心裡究竟怎麼想的啊。”
這個已經無從證實了,但忍不住會讓後來者好奇,謝遠航想想道著:“他剛來中州也就十八九歲,工地那場鬥毆他是受傷最重的,被摘了眼球,當時只被當做一起普通事件處理,連立案都沒有,據周小旦講,他出院最晚,不但後續的治療費沒有下落,就連賠償都沒有拿到……我想他應該喊過冤、告過狀,不過,您懂的……”
謝遠航止語了,後面的都懂的,一個民工,無依無靠,誰會在意他的發聲?
“遭遇會讓有些人選擇忍氣吞聲,有些人玉石俱焚,我也說不清他這種算什麼,可肯定不是人性本惡的簡單原因。”謝遠航道。
“更可悲的是,需要我們警察付出血的代價,甚至無辜的人付出喪命的代價,也改變不了什麼,該發生的依舊還會發生。”紀總隊長痛感地道。
言竟於此,幾聲幽幽長嘆權做結尾。
最後的擊斃地點到了,一行警員還在河裡用磁鐵在撈那一支改裝的槍支,拉著警戒的擊斃地點,檢起來的彈殼,黃澄澄地一堆,都是微衝彈殼,就是在這裡,華登峰成了強弩之末,打完了最後一發子彈,死在亂槍之下,屍體剛被清運走,法醫和鑑證正在忙著清理染血的黑土,這種公眾地點,要恢復到它原來的樣子。
“屍檢已經開始,上級的意思是,這種事宜快不宜慢,保密工作也要梳理一下,這種案情還是不要傳出去的好。”一位省廳來人,小聲對紀總隊長道。
紀震點點頭,回頭問著:“津門那位同志怎麼樣了?在哪兒救治,怎麼沒有訊息?”
此話一出,齊齊噤聲,紀總隊長盯向了謝遠航,謝遠航喘了幾聲才低沉地彙報:“根本沒救了,子彈擊中頸部,直接把動脈切了,上車時候就沒脈博了……在鐵路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