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不僅是皇后衛子夫的親弟弟,更是劉徹親手提拔栽培的軍方第一重臣,親疏遠近無疑一目瞭然。
但現在不是自作聰明的時候,霍去病點到為止:“看來衛大將軍今晚並不會孤單。”
劉徹哈哈笑道:“你也別閒著,索性咱們晚上一起去衛府叨擾一頓。”
他抬起頭,目光深遠彷彿直入蒼穹:“今夜田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想必熱鬧非凡。朕與你,還有衛青既然不能躬逢其盛,便只好自得其樂。”
“臣?”
霍去病愣了愣,其實今晚自己府上也絕不會冷清。
“怎麼,你有安排?”劉徹拋下筆伸了個懶腰道:“有天大的事也先放下,聽說衛青府上的大廚做菜可是一絕啊,你怎可錯過?”
霍去病不再多說,過了會兒藉著如廁暫離的機會召出骷髏頭。
依照法例,骷髏頭屬於魑魅鬼怪一類,絕不能涉足皇宮大內半步。但如今他有天子親口冊封的侍衛身分,出入宮禁堂而皇之,無人敢管。
“你立刻回府將雷被密報的訊息告訴奇夫人,讓她們做好準備。”霍去病低聲吩咐道:“記住,那些人要麼殺死要麼放走,不準審問。”
“為什麼?”骷髏頭詫異道:“我就不信這事李敢毫不知情。”
“笨蛋,果真查出幕後主使是李敢又能如何,只會鬧得滿城風雨不可開交。”霍去病冷笑道:“有些事情,該裝胡塗的時候,就不能太計較。”
骷髏頭不甘地道:“那就這麼算了?你是不是怕了翠華宗?”
霍去病道:“怕與不怕無關緊要,該解決的總要解決,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骷髏頭想了想,又問道:“府裡就那麼幾個人,能夠應付得了今晚的事情嗎?”
“不是還有你嗎?”霍去病的話頓時令骷髏頭原本就沒幾兩重的骨頭又輕了不少:“襲擊尚未發動便漏出了風聲,可見他們不過是群單憑血氣之勇的烏合之眾。這種偷襲最多隻能算作一場鬧劇,幫助咱們舒筋活血而已。”
傍晚,北風呼嘯,寒意漸起,將天邊低垂的夕陽吹散,從屋頂後托起一輪明月。
衛青倚靠在湘妃竹製成的臥榻上,悠閒地讀著一卷《莊子·逍遙遊》。
身邊的小爐上紅彤彤的火舌輕輕跳躍,一壺泉水微微翻騰,隱隱冒出冉冉的白色水汽。
這時候,遠在幾條街外的丞相府前鼓樂喧天、賓客盈門,相形之下今夜的大將軍府中冷冷清清。窗外樹上,歸巢倦鳥唧唧喳喳的輕歌曼吟,更增多幾分幽靜之意。
幾乎每個人都知道,衛大將軍和武安侯田玢勢同水火。
可當事人之一的衛青倒覺得這其實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他和田玢之間並沒有任何深仇大恨可言,也從沒有在朝堂上發生過爭執,更談不上什麼利益杯葛。
最多,田玢有點兒看不起自己,而他也從來不喜歡和權貴們打交道。或許用“形同陌路”這四個字會更貼切些。
就像今晚的事,武安侯很清楚即使向他發出邀請,自己也會婉言謝絕。比起那種人聲鼎沸交杯換盞的喧囂場面,衛青還是更喜歡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書房裡,品著香茗在書卷中尋找先賢們饋贈的睿思與明悟。
甚至他由衷的感激田玢,若非全長安的權貴名流都雲集到了丞相府內,自己哪裡能夠有眼下難得的清淨閒暇?
天很冷,但衛青依舊只穿了一件單衣。這是多年的習慣,如同他始終不願意將厚重威武的盔甲套在自己的身上。因為那往往意味著又一次殺伐,又一場血腥就要到來。
水開了。衛青慵懶的將書簡放到大腿上,起身拎起銅壺專心致志沏茶。那神態彷彿是正在完成著一項極其重要的工作,而又充滿了享受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