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離開商河了,有一個地方自我來了還一直未去過。
金雞嶺上。葬著一個女子。
從前,每年,爹爹都會帶我來看她。自爹爹罷官後,我竟然已有兩年時間沒來過了。此次恰好跟慕淵來商河,我若再不來,也太不像話了些。
墳墓已經有些年頭,墓碑也有些斑駁了。只剩那墓碑上刻著的字依舊清晰,“來生相思意不負。許卿一世金玉樓”。
那字蒼勁,是爹爹的筆跡。
我一直很奇怪,爹爹為何心心念念也要在京郊那座輝煌的宅院裡建一座奢華的金玉樓。現在看來,也許,是跟這個女子有關吧。
“娘,商河前幾日發了大水,好在,爹爹給您選的這地方好,才沒淹著。女兒兩年沒來看您,甚是不孝,明日就要走了,特地來看看您。”
我其實並未見過自己的娘長什麼樣子。爹爹總在我耳邊唸叨著,她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跟了他,卻沒等到他爬到那權利的頂端。
他總想等自己有錢了,給她一個最隆重的儀式。可惜,娘終究是沒等到。是了,爹爹一輩子從未娶過親,卻有了我這個女兒。
那些官員都知道,爹爹愛錢,且只愛錢。是以,爹爹年輕之時,就沒有人敢往相府送過歌姬女子。甚至連先皇都說,楚相事業已立,該有個夫人才算成家。爹爹當時只說了一句有女萬事足。便將先皇這提議給擋回去了。
爹爹將我帶進宮裡,讓我拜的師傅與慕清拜的是同一人。聽聞這師傅,連先皇都要尊他一聲老師。他教過先皇,教導過慕淵,最後教的是我跟慕清。
我知道,爹爹什麼都想給我最好的,連這老師也要找全天下最好的。我這拜師機會,聽說就連宮中許多公主都求而不得。
只可惜。當時我並未能理解爹爹苦心。一心貪玩,惹怒了師傅還常常要拉慕清來墊背善後。
爹爹起初為了這事兒打我手心,可我天生的屢教不改。最後,他搖搖頭,扔了戒尺,揉著我發紅的手心,滿眼心疼。他將我攬在膝上,揉著我的手,問,“還疼嗎?”
我嘻嘻笑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
爹爹很是無奈,道,“真是拿你沒有辦法,你這性子,跟你娘一模一樣。”
我從未見過自己的娘,當下便追問,“爹,我娘她長得什麼樣子,也像慕清的母妃一樣好看嗎?”
爹爹拿過一面鏡子,放在我面前,道,“延延,你娘啊,長得與你幾乎一模一樣,比慕清的母妃可好看多了。”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象著孃的樣子,復又抬頭問他,“那,爹爹,我娘在哪裡?”
“延延,你想見你娘嗎?”
我點點頭。“當然想,我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比慕清的母妃漂亮。爹爹,你想見娘嗎?”
我低頭擺弄著那面銅鏡上鑲嵌的寶石,只聽爹爹喃喃,“想,比你還想。”
104 岳父
第二日,爹爹就告了假,帶著我來了商河。
那是我第一次到金雞嶺,第一次見孃親的墓。
我知道,楚家有祠堂,特別是爹爹為相後,修建得更是富麗堂皇。那碑上的名字,我卻從未在祠堂裡見過。
爹爹讓我跪在那墓碑前。
“我帶女兒來看你了。這丫頭脾氣像極了你,任性且極其難管教。就連宮裡皇上的師傅都教不了她。我每每想打她,可看見她那委屈的樣子,和像極了你的容貌,就下不去手。你來替我罵她幾句好不好?”
我跪在地上,算是聽出來了,這爹爹是告狀來了。合著一句好話沒替我說。
“才不是這樣的呢,娘你別信他,爹爹昨天打我手心了!不信你看!”說著,我將手舉起來,貼在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