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趙儼祗應是有一年多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承明依然是太子伴讀,婠兒也依舊養在謝後身邊,除了謝清再沒踏足過廣明宮,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承明每次回家幾乎都會對謝清說起阿綏的趣事:阿綏又被先生罵了,阿綏射箭很有天分,阿綏問阿舅為什麼不去看他。謝清面上總是一派欣喜,可心裡卻在傷感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去看看阿綏和懷卿了。
虞長青面帶憂色,猶豫了半晌,顧左右而言他道:“懷芳,好久沒玩過六博戲了,不如晚上來一局?”
謝清不明白虞長青是怎麼把話題岔到六博戲上去的,不過還是含笑應了。
晡食後,謝清拿出自己最喜歡的那套六博棋,虞長青溫了新釀的椒漿,兩人開開心心地邊廝殺邊喝酒,也愜意得很。
謝清一直在贏,興致好得不得了;虞長青屢戰屢敗,卻還是不屈不撓地拽著謝清一局局玩了下去。不覺間已是更深露重,謝清因飲了酒,臉上帶了幾分薄紅,虞長青恍然覺得,自打謝清從滎陽回來後,氣色還從沒這麼好過。
雖然多半是被酒氣燻的。
那晚他們一直玩到盡興方才各自散去,謝清因為睡得晚了又醉了酒,第二天險些錯過大朝。
謝清醒來時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叫流雲給他端了盆冷水淨面,撲了好幾把頭腦方才漸漸清明瞭些。謝清總覺得有什麼不對,長青明明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拽著自己玩到深夜這樣的事,怎麼也不像是他會幹的啊。
不過謝清無暇多想,因為朝會馬上就要遲了。
謝清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朝會開始前到了承德殿,群臣已經到齊,趙儼祗也早就來了。謝清氣喘吁吁略微有些尷尬,不過還沒等他說話,天子就幫他緩解了尷尬。
趙儼祗冷哼了一聲:“卿好大的架子。”
算來這大概是這一年多以來除了例行公事外,趙儼祗第一回跟他說話。
謝清心中有些難受,面色倒是平靜:“臣失儀。”
看趙儼祗的樣子還想出言譏諷幾句,不過就在這時,朝會的時辰到了。
謝清正襟危坐。群臣的口水戰一開打,他就像往常一樣入了定,準備靠發呆熬過這漫長的朝會。可今天似乎不太一樣;在說到什麼話題後,大多數人突然都靜默了下來,只有幾個謝家好友與路之遠、蕭顯還在各自爭辯。
謝清有些好奇,一好奇便上了心,於是“平原水患”幾個字就飄進了他的耳朵。
謝清不禁皺眉。自熙和二年他修了黃河河道後,從道理上來講,平原便不該再有什麼水患了;而事實上這些年來平原雖然說不上是年年風調雨順,但至少黃河是沒再出過什麼大事了。如今卻毫無預兆地再度決了堤,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謝清側耳聽著,終於從群臣的扯皮中大致弄清了來龍去脈。
那塊早年被謝清用來洩洪的地當真是沃野千里,無怪有人眼饞。就在前兩年,謝家有一支族人遷到了平原,一眼就相中了那塊地,於是就在那定居了下來。哪知到了春天,黃河肆虐,剛播下種子的地一下就給淹了個乾淨。
謝家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麼好的地沒人要,原來是個洩洪口。
至此族長卻犯了難。按道理他本該帶著族人另尋他處,可是這麼好的地擺在眼前卻讓他怎麼都有點舍不下。族中長老一商議,貪婪佔了上風,大家既然都捨不得這塊好地,便決定先請個懂行的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可巧謝家人找了個只認錢不怕損陰德的,那人滿口答應給他們幫這個忙,哄得謝家人歡歡喜喜。洪水不能洩在這裡,自然得強行洩在下游,河道稍動便可。於是那一年的夏天,那人帶著謝家幾乎所有勞力,不出一月就把當年謝清修的河道毀了個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