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揹我了,可那時候我胖,不好意思跟你說,你還記得不?我還背過你來著。”
“那年,你從廣州進貨回來,一天兩晚沒睡覺,收了攤,你用摩托車帶我回家,你不走大路非要穿小巷子,結果翻車了,我被甩出去了,一點事都沒有,你到被車子壓折了小腿,我揹著你跑到大路上找車送你去的醫院。”憾生絮絮叨叨的說著,她想讓這一天結束的時候佟夜輝能不那麼難過。
佟夜輝望著腳下的地面,步步沉重,他怎麼會不記得,那是他一生中經歷過的最大的身體上的疼痛,當時他的小腿被側翻的摩托車的油箱壓的血肉模糊,疼的要暈厥,是憾生像個大力神一樣,赤手推翻幾百斤重的車子,一路揹著他跑了兩條街才打到車,當時她一聲沒哭,從他翻車到送他到醫院,她安排的僅僅有條,直到他做了手術,醫生告訴她他的腿保住了,她卻忽然嚎啕著大哭了起來。哭聲震出了兩條走廊,驚動了一群人。
佟夜輝忽然走不動了,前面太黑暗了,那麼多的過往,他現在才看懂的憾生,沒有她他以後的人生他要怎麼走下去?
“憾生,你怎麼這麼狠的心,你要一心的去死,你走的倒是乾乾淨淨,我怎麼辦?我以後怎麼辦?你告訴我我以後該怎麼辦?跟你一起去死嗎?”佟夜輝幾乎是在悲憤的哭喊,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他這一生為憾生留了很多眼淚,也只為她流過眼淚。
長久的靜默,憾生幽幽的嘆出一口氣,她的語調低緩而無奈:“夜輝,你幹嘛要回頭吶,你說你好好的過你的日子多好?狠心就狠到底,多少像你這樣的人鮮衣怒馬的過了一輩子,你那麼聰明怎麼這回就犯傻了吶?”
佟夜輝覺得都要背不動憾生了,他覺得累,但是又不能放下,憾生是他身上的一個包袱也是他唯一的溫暖的所在,他熬得筋疲力盡,最後無力的懇求:“憾生,別死,求你,你死了,我怎麼辦?”
那麼漫長的幾乎要被壓抑的死去的等待,憾生終於緩慢的抬起手,用手掌抹掉佟夜輝臉上的淚水,她說的很小聲,她說:“別哭,我答應你。”終歸是放不下這個人,她知道佟夜輝這人,做什麼事情都有一種絕對執著的狠勁,無情的時候也無情的專一,愛你的時候也愛的固執而執著,這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會真心的心疼他,她要是死了,他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吶,憾生想象不出一個樂觀的情景,放心不下就只能再陪著他走一段,熬心費血的能熬多久就陪他多久吧。
憾生的諾言在佟夜輝這裡是“季布一諾”的,他忽然就充滿裡力量,希望與絕望全是憾生給他的。
那一天,憾生後來在佟夜輝的背上昏睡了過去,她一路睡回了醫院,又一路昏睡著被推進了手術室,那一天的凌晨,那個後來被白皚皚的大雪覆蓋了整個城市的平安夜,憾生失去了她身體的一部分,那象徵著她是女人的那一部分器官。
第三十一章
初春的時節,一個很好的天氣,空氣中還帶著涼意,但陽光溫暖,下午的光景,B城市區一塊難得的綠地上,成排的別墅,白色的木柵欄,庭院裡綠草茵茵。
院子裡裡牽出幾根繩索,晾曬著一床床的被褥,金露圍著一個維尼熊的圍裙,頭上還扎著一塊方巾,手裡拿著一個北方人掃炕用的小掃把,“砰砰”的橫拍著被面。
“你說你這身體,有病了怕啥,多動動,看你懶得,一天窩一個地方,不招呼你連窩都不挪動一下的,我說就是夜輝哥慣得你,一天抽著你出去跑個十圈八圈的啥毛病都沒有了。”
憾生在她的身後一張大躺椅上,她舒舒服服的靠在裡面,身上搭著毛毯,手邊一張小桌上擺著一些小餅乾,手裡捧著一杯熱熱的巧克力。金露的嗓門挺大,混合著“砰砰”的拍打聲,很有節奏感,院子裡也動感十足,憾生嘴角微微動著含著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