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咱們還是到這兒來……到亮處來……”說著,他丟下她,不待邀請,徑直走進屋裡。老太婆跟在他後面跑進來;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了。
“上帝啊!您要幹什麼?……您是什麼人?您有什麼事?”
“得了吧,阿廖娜·伊萬諾芙娜……您的熟人……拉斯科利尼科夫……瞧,拿來了抵押品,前兩天說過要拿來的……”說著,他把抵押品遞給她。
老太婆瞅了瞅那件抵押品,但立刻又用雙眼盯著這個不速之客的眼睛。她十分留心、惡狠狠地、懷疑地瞅著他。約摸過了一分鐘光景;他甚至好像覺得,她眼裡有類似嘲笑的神情,似乎她已經什麼都猜到了。他感到驚慌失措,幾乎感到可怕,可怕到了這種程度,似乎她再這樣一言不發地瞅著他,再瞅上半分鐘,他就會從這兒逃跑了。
“唉,您幹嗎這樣看著我,就像不認識似的?”他突然惡狠狠地說。“想要,就拿去,不想要,我就去找別人,我沒空。”
他本不想說這些話,可是這些話卻突然脫口而出。
老太婆鎮靜下來了,看來,客人的堅決語調使她受到了鼓舞。
“你這是怎麼回事,我的爺,這麼突然……這是什麼啊?”
她瞅著那件抵押品,問。
“銀煙盒:上次我不是說過了嗎。”
她伸出手來。
“可您臉色怎麼這麼白?手也在發抖!嚇了一跳,是嗎,先生?”
“寒熱病發作了,”他斷斷續續地回答。“不由自主地臉色發白……既然沒有吃的,”他補上一句,勉強才把這句話說了出來。他又沒有力氣了。但是這回答似乎合情合理;老太婆把抵押品接了過去。
“這是什麼啊?”她問,手裡掂量著那件抵押品,又一次盯著拉斯科利尼科夫仔細看了看。
“這東西……煙盒……是銀子的……您看看吧。”
“可怎麼,好像不是銀的……咦,捆起來了。”
她竭力想解開捆在上面的細繩,轉身面對窗戶,衝著亮光(別看天氣悶熱,她的窗子全都關著),有幾秒鐘背對他站著,完全不管他了。他解開大衣,從環扣上取下斧頭,不過還沒有完全拿出來,而只是用右手在衣服裡面輕輕握著它。他的手非常虛弱;他自己感覺到,每一瞬間手都越來越麻木,越來越僵硬了。他擔心會放開手,把斧頭掉下去……突然他好像頭暈起來。
“哼,他這是捆了件什麼東西啊!”老太婆惱怒地喊了一聲,朝他這邊動了動。
再不能錯過這一剎那的時間了。他把斧頭完全拿了出來,雙手掄起斧頭,幾乎不知不覺,幾乎毫不費力,幾乎不由自主地用斧背打到她的頭上。這時他似乎根本沒有力氣。但是他剛一把斧頭打下去,身上立刻有了力氣。
和往常一樣,老太婆頭上沒包頭巾。她那稀疏、斑白、和往常一樣厚厚搽了一層油的淺色頭髮,編成一條老鼠尾巴似的細辮子,盤在頭上,後腦勺上翹著一把角質的破梳子。一斧下去,正打在她的頭頂上,這也是因為她個子矮小,才使他正好擊中了頭頂。她叫喊了一聲,但聲音十分微弱,於是突然全身縮下去坐到了地板上,不過還是舉起雙手想保護自己的腦袋。她一隻手裡還在拿著那件“抵押品”。這時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又打了一下,兩下,一直是用斧背,而且都打在頭頂上。血恰似從翻倒的杯子裡迸湧出來,身子仰面倒了下去。他往後退去,讓她完全倒下,並立刻俯下身子,看看她的臉;她已經死了。她兩隻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彷彿想從眼眶裡跳出來,由於抽搐,前額和臉都皺起來了,變得很難看。
他把斧頭放到地板上、死者的旁邊,立刻伸手去摸她的衣袋,竭力不讓還在流淌的血沾到手上,——他摸的就是上次她從裡面掏出鑰匙來的右邊的口袋。他頭腦完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