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別處,原本還想去看看老橋,可她最終還是沒去,如果老橋問她還有沒有繼續“處決”他人,她一定會說實話,那樣,老橋可能會不舒服吧。不如不見。
可她未曾料到的是,就是這臨時改變的主意,讓她轉了方向,在街市遇到了這個書生。
不過,這小子真的是很傻啊,打雷閃電大雨,整整一夜,他居然都坐在城門外,手裡,捏著她無意中遺落的錢袋。若不是她又改變主意,決定還是要去見見老橋,她不會折返回來。如果這樣,他是不是要在這裡坐一輩子?
“我若不回來,你當如何?”這一天的午後,她從一身狼狽的尾生手裡,接過自己的東西。
“拾遺當還,我撿到姑娘的東西,怎麼也要回還的。”尾生拿袖子擦擦臉。
真是傻氣瀰漫啊,她看著這個老實到家的書生,笑道:“你人還不錯。”
“姑娘路見不平,仗義疏財,這才是真正的善人。小生與你相比,實在汗顏。”他朝她一拱手,“小生城南尾生,未請教姑娘芳名。”
“釋。”她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好看的光,盯著那個臉頰已經泛紅的尾生,“你覺得我是善人?”
“嗯。”他不敢與她對視,說話也牛頭不對馬嘴了,“為人端方,心存仁厚,方是處世之道。”
“書上那些聖人們說的?”她越發覺得這小子有趣。
尾生搖頭:“我是這樣想的。人非牲畜,行為磊落方能無愧天地。”
聽罷,她淺淺一笑:“如今已是午後,我飢餓難耐,你請我吃飯如何?”
許久之後,她同老橋說,這個起於戲耍之心的請求,是她此生最最後悔的行為。
尾生自然沒有拒絕,他厚道地將她請到家裡,父子倆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款待她。
傍晚,尾生送她走出家門,夕陽如金,灑在道旁的青草上,平靜而愜意。
“為何還不娶妻?”她突然問。
尾生一愣,撓撓頭:“貌美而無德,不可娶。”
她笑出聲:“總不會所有媒人給你介紹的姑娘都無德吧。”
“我有心,能感覺,有眼,能看到。”尾生認真地說:“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必要找到我心中之唯一。”
傻得要死的言論啊,枉費了那一張俊秀的臉。
“那,你娶了我吧。”她站到尾生面前,故作認真得望著他,成心戲弄。
“啊?”尾生以為自己聽錯了,“阿釋姑娘你說什麼?”
“剛剛你不是對我大為讚賞嗎?又是善人,又是佩服的。”她把臉湊近了些,笑,“既然我在你心目中這麼好,不如就娶我吧。”
尾生一驚,眉頭微微皺起。
她笑出聲來,轉過身:“我就知道你不過是說說漂亮話而已。”
“阿釋姑娘,我願意的。”
尾生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害她差點被絆一跤。
她穩穩神,停下,若無其事地回頭,上下打量他:“娶我?你可知我家在何處爹孃是誰?以何營生?”她頓了頓,笑容淡去,“若我是殺人犯或江洋大盜,你又如何?你我相識不到兩日,便說娶我,這才是兒戲。”
“你肯嫁我,便是將身家性命都託付與了我。這般相待,我焉有嫌棄質疑之心。”尾生堅持他的邏輯,依然很認真,沒有半點戲謔之心,“阿釋姑娘,我知你絕非歹人。”
這傻人越發傻氣了。
“好啊,我嫁你。”釋點頭,忍住笑,“那你就先跟我去見見我舅舅吧,他看著我出生,長大。”
唉——
淙淙流動的河水裡,夾著老橋無聲的嘆息與抗議。
“於是我就這樣成你舅舅了……”老橋面對河水,無奈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