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麼?”釋反問,“我要出嫁了呢!”
“你……他……”老橋看看她,又看看一直老實站在不遠處不敢打擾他們談話的尾生,話到嘴邊,又給嚥了回去,只說,“舅舅我兩袖清風,沒嫁妝給你。”
“說恭喜就好。”
“恭喜……”
老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蟬聲有點煩人
9
從夏天到秋天,又到冬天,老橋始終沒有聽到釋與尾生的婚訊。聽到的,全都是“判官”又在哪裡,斬殺了怎樣的惡人。
他曾在夜裡,偷偷去尾生家,透過窗上的玻璃,他只看到燈火前苦讀的尾生,與他酣睡的老父親。一個用紅布裹好的匣子裡,是一枚不算便宜的珠釵,尾生攢了許久的錢才買回來,說這是要在新婚之夜送給釋的禮物。老橋還看見,尾生讀書讀累了,便會將這珠釵取來,傻傻地看,傻傻地笑。
可是,釋呢,她幾乎是消失在尾生的生活裡的。偶爾會來找他一兩次,吃吃飯,聊聊天。尾生也從不問他們要幾時成婚,只對釋說,婚期由她來決定,他等著。
可惜尾生沒有等到他的婚禮,卻等來一眾衙役。他的父親,無意中見到了官府中那張陳舊不堪的畫像,一問,畫中人乃是當年汪家兇案的疑犯。素來誠實的老頭毫不猶豫地向官府坦誠了一切,說,那個疑犯剛剛拉了他的兒子,去了北門的食肆。
衙役們殺到時,釋與尾生的晚飯才吃了一半。
沒有任何驚心動魄的場面,衙役們連釋的衣角都沒捱到,她便拽著尾生,以尋常人不可能達到的速度,跑了。
那天的傍晚,黑雲壓城,北風呼嘯,一場暴雪近在眉睫。
城外荒地上,釋與尾生道別,她坦然告之,汪長善是她處決的諸多罪人中的一個。她根本就不是人類。
尾生又皺起了眉,卻沒有多少驚惶。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別的,不太要緊。”他看著她的眼睛,“若你不能留在此地,我與你一同離開。”
釋突覺一陣頭疼,真不知還說這傢伙是敦厚還是愚鈍了。難道他就一點沒有發覺,她對那個婚約根本就是說說而已?難道他沒有發覺,自己對他,只是普通的情誼?難道他沒有發覺,自己甚至……不太看得起他?
自己也是該死,什麼不好玩,跟這個傻書生玩談婚論嫁?!
“尾生,我不可能嫁給你。”釋斷然道,“我根本就不是你說的善人。我只管殺人。”
“就算如此,我也相信是你另有苦衷。”尾生如是道。
“相信?你憑什麼相信?傻子,這世上沒什麼是值得相信的!”釋突然有點生氣了。
“我就是……信你。”尾生又陷入了他自己的,堅定的邏輯,“天涯海角,我都與你一道。”
她應該宰了他的不過也不用,這個傻子,隨便糊弄一下,不難。
“你真要與我海角天涯?”她問。
尾生堅定地點頭。
“好。待我處理完手頭的事,三日之後,子時,在上次與我舅舅碰面的橋下見面。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她面不改色地撒謊。
“好!”
“那我先走了,你保重。”她轉身,心頭卻突然爬過一絲愧疚,又回頭對痴痴望著她的尾生道,“你呀,以後不要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尾生撓了撓頭,朝她揮揮手:“不見不散!”
雪花零零散散地飄下來,遍野的荒草颯颯而動,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尾生一直使勁地看。直到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影。
她頭也不回地走著,短暫的內疚很快被新的“工作”代替,葫蘆山上的金大牛可比那個叫尾生的傻瓜重要多了。
10
“我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