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不要喝點什麼?”他問我。
“不用了,謝謝。”
“那麼,那杯咖啡就算我請您喝的吧。”
“您真是太客氣了。”
我站起來,手裡拿普雜誌。櫃檯前的顧客越聚越多,他走在我前面,為我開啟—條通道。他用佛來米語對那些顧客講了句什麼。我們用很多時間才走到玻璃門那兒。他開啟門,又擦了擦鼻子。
“您一定要還給我,可別忘了啊!”他指著雜誌對我說。
他關上玻璃門,跟在我後面走上了人行道。
“您看見了嗎……他們過去就住在樓上……三層樓上……”
窗戶裡面燈已經亮了。在其中一個房間的深處,我能辨認出裡面擺著一個深色的木料衣櫥。
“現在住著其他的房客了……”
“您當年同他們一起吃晚飯的,是在哪一間房子裡?”
“那一間……左邊的那一間……”
他給我指了指窗子。
“德尼茲住在哪一間?”
“她那間房子在另一邊……朝向院子……”
他站在我身邊,陷入沉思。最後,我向他伸出手去。
“再見。我一定把雜誌還給您。”
“再見。”
他回到咖啡室去。他把那張大紅臉貼在玻璃窗上望著我。從菸斗和香菸裡冒出來的煙霧,把櫃檯前的顧客淹沒在一片黃色之中,而那張大紅臉也變得越來越模糊了,因為他的呼吸使玻璃窗上已經很快地蒙上了一層水汽。
夜色降臨了。即使德尼茲留在學校上夜自修,此刻也該是放學的時候了。她走哪一條路呢?從左邊來,還是從右邊來呢?我忘記問問咖啡室的老闆了。在那個時候,街上行人和車輛都很稀少,梧桐樹的枝葉在奧斯特利茨碼頭的道路上方形成了一個拱穹。遠處的泊船站,看上去其象西南部城市的泊船站。再遠一點,就是植物園了。葡萄酒市場的黑影和那使人感覺沉重的靜謐,更增添了這個街區的肅穆氣氛。
我跨進樓房的大門,按亮了定時樓梯燈。過道上用舊石板砌成的地面呈現出黑色和灰色的菱形圖案。地上有一個鐵絲網的擦鞋墊。黃色的牆上,掛著一些信箱。空氣裡,總是飄浮著一股豬油味。
我想,如果我閉上眼睛,如果我把手指用力按在太陽穴上,我也許能聽到從遠處傳來她那雙便鞋踏在樓梯上的格格聲。
十八
但是我的印象是,德尼茲和我第一次是在一家旅館的酒吧間裡相遇的。我當時同前面捉到的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我小時候的朋友弗雷迪·奧瓦爾·德·呂茲和嘉·奧爾羅夫在一起。他們剛從美國回來,所以在旅館裡住了一段時間。嘉·奧爾羅夫告訴我她在等一位女友——她剛認識不久的一個女孩子。
她向我們走來。她的相貌立即使我們大吃一驚。儘管她的頭髮幾乎全是金黃的,但那張臉卻象亞洲人。她眼睛的顏色根餞,長有蒙古褶,顴骨高高的,戴著一頂古怪的小帽子,——一種根象蒂羅爾①人戴的那種式樣的帽子。她的頭髮剪得相當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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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奧地利西部地區名。
弗雷迪和嘉·奧爾羅夫叫我們等他們一會兒,就上樓到他們自己的房間裡去了。我們面對面地坐著。她笑了。
我們沒有說話。在她那顏色很談的眼睛裡,不時閃著一種綠色的光。
十九
芒蘇爾。讓…米敏爾。第十八區加布裡埃爾路1號。電話CU72…0l。
二十
“請原諒,”當我坐到他的桌旁時,他對我說。他是在電話里約我晚上六點左右到布朗施廣場上的一家咖啡館裡去找他的。“請原諒,我總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