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上衣口袋裡,拿出那本時裝雜誌,並讓他看封面,那上面有德尼茲的像。他從我手裡接過雜誌,戴上了寬邊玳瑁眼鏡。
“是的……是的……讓…米歇爾·芒蘇爾照相館……就是我……毫無疑問……”
“您還記得這個女孩子嗎?”
“一點也不記得了。我很少給這家雜誌攝影……這是本小的時裝雜誌……我嘛,您知道嗎,我以前主要是為《時髦》①工作的……”
他很想表明他同此事沒有什麼相干。
“關於這張照片,您還可以告訴我一點什麼嗎?”
他快活地看著我。在壁燈光下,我看清了他臉上的細小皺紋和雀斑。
“好吧,親愛的朋友,我現在就跟您說……”
他手裡拿著那本雜誌,站了起來,用鑰匙在一扇門的鎖眼裡轉了一圈,把門開啟了。這扇門由於同牆壁一樣,也貼著天藍色的綢牆布,所以我一直沒有發現它。門通往一個貯藏室。他走了進去,我聽到他開啟一連串金屬抽屜的聲音。幾分鐘以後,他從貯藏室裡走出來,並回身小心地把門重新關上。
“瞧,”他對我說,“我的這些底片上總附著一張小卡片。我一開始就把啥都儲存下來了……是按年代和字母表的順序排列的……”
他重新坐到我身邊,開始檢視那種小卡片。
“德尼茲……庫德勒斯…“這一張就是她嗎?”
“對。”
“她後來就再沒有讓我給她拍過照……現在我記起這個女孩子來了……她讓奧依尼仁…於納給她拍過很多的照片……”
“誰?”
“奧依尼仁…於納,一個德國攝影師……對……確實是真的……她和奧伊尼仁…於納合作過多次……”
每當芒蘇爾用一種淒涼和哀怨的聲調說到這個名字時,我就感到德尼茲又象第一次那樣用淺色的眼睛盯著我。
“我這裡有她當年的地址,如果你對它感興趣的話……”
“很有興趣,”我急切地回答。
“巴黎第十七區羅馬街97號。羅馬街97號……”
他突然拾起頭看著我,面色蒼白得可怕,雙目圓睜。“羅馬街97號。”
“但是……怎麼回事?”我問他。
“現在,我可想起這位姑娘來了……我有個朋友當時和她住在同一幢房子裡……”
他神色狐疑地看著我,又象剛才經過庫斯圖路和熱爾曼…皮隆路高處時那樣侷促不安起來。
“奇怪的巧合……我記得很清楚……我到羅馬街她的住處去為她拍照,並利用這個機會看我的這位朋友……他當時住在她的樓上……”
“您到她屋裡去了嗎?”
“去了。不過我們是在我那個朋友的套間裡照的相……他當時陪著我們……”
“哪一位朋友……?”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非常害怕。
“我……等會給你說……但是我想先喝點什麼……提提神……”
他站起來,走到一張小的活動餐桌跟前。然後,把它推到長沙發的前面。在上層的托盤裡,放著幾隻小的長頸大肚玻璃瓶,瓶上塞著水晶玻璃塞,繫著帶鏈子的銀牌,——就象納粹軍樂隊隊員們脖子上所掛的那種東西。瓶子的銀牌上刻著利口酒的名字。
“我只有甜燒酒……這對您沒有什麼關係吧?”
“沒有關係。”
“我喝點瑪麗·布里扎爾①……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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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種用茴香做的甜燒酒。
“我也來一點。”
他在小酒杯裡斟滿了‘瑪麗·布里扎爾’。當我一嚐到這種甜燒酒的時候,立即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