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葉:「可是——」
陳嘯之抬起眼睛,冰冷如鐵地說:「出去,現在回家。」
李磊醉意朦朧, 對陳嘯之道:「……我他媽的想起來就生氣——你說, 小陳, 我是有壞心的人麼?」
沈晝葉:「……」
周鴻鈞老師收回目光, 淡淡地道:「走吧,小沈。扶我下。」
沈晝葉應了聲是, 卻又忍不住扭頭看向陳嘯之。
包廂的燈落在他的身上, 這男人周身冷硬,寫滿拒絕,彷彿結了一層冰霜,不容推拒,冰刀樣的眼眸看向一旁的李磊。
周鴻鈞院士伸出了手。
沈晝葉一愣,扶起旁邊消瘦的老人, 又拿起了自己的包。
他不讓我在場,是要做什麼?
可是無論沈晝葉怎麼想,她都想不出任何答案。她又看了一眼陳嘯之,只看到那青年近乎發瘋的、赤紅到瀕死的目光。
-
……
醉蘇樓外,長街燈火通明, 大雨滂沱落於世間,漆黑而又鋪天蓋地。
門口的侍應生一身粗布短打,肩上還搭了條雪白毛巾,殷勤地將門簾一撩,讓那女孩和老人攙扶著走進濕潤溫暖的雨夜。
「——小沈。」
天穹之下黑沉一片,周院士在其中和善喚道。
「誒?周老師。」
「……明天。」周院士聲音蒼老:「……明天,我給你空一個下午的時間,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然後老師又道:「下午一點,我等你,咱師徒倆在你出國前好好聊聊。」
沈晝葉乖乖應答:「好。」
然後沈晝葉道:「老師我送您?」
「……不用,這麼晚了,你一個小姑娘家的。幫我叫個車吧。」周鴻鈞老師笑了笑:「滴滴那個玩意我怎麼都用不習慣,老是定位不準確,惹得司機天怒人怨的……學也學不會。」
然後周院士一笑,不無自嘲地說:「確實……人年紀大了之後,再怎麼努力去學,也總會被時代的浪潮落在身後。」
沈晝葉笑了起來:「哪能這麼說呢。咱們學院裡比您更緊跟潮流的老頭可不太好找。」
周院士帶著笑意問:「是嗎。」
沈晝葉點了點頭,掏出手機給她的大導師叫車,這個點西二旗網際網路公司下班潮頗為恐怖,附近滴滴排程不過來——而在等車時,老人垂著眼睛緘默不語。
然後,周老師生起皺紋的嘴唇一動:「……無論怎樣,小沈。」
沈晝葉笑得眉眼彎彎,問:「嗯,老師,怎麼了呀?」
「……對不起。」
沈晝葉:「……?」
周鴻鈞院士在傾盆大雨中,滄桑地道:「懷昌將你交到我的手裡,是讓我教導你、指引你,關於其中的含義,我一直沒有細想過。發生這些事,是我照顧不周。」
雨水沖刷大地,樓上傳來極其細微的喧囂聲。
「……對不起。」
那老人痛苦至極、近乎認罪地道。
-
…………
……
沈晝葉是步行回去的。
原因無二,西二旗的網際網路民工們九點下班,整個海淀區的計程車就像一口水缸,瞬間被996的畢業生們抽得一乾二淨,而沈晝葉又總覺得心裡難受得很,就算有車也不想上去。
好在今晚吃飯的地方,與她奶奶家的距離其實算不得太遠,走幾步路,再橫跨母校校園即可。
暴雨沖刷著這座城市,像是要將一切苦痛洗刷殆盡。
沈晝葉撐著自己印著小黃鴨的雨傘,走在茫茫黑雨的本部校區之中。
——她在這裡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