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字一頓地說道:“慢慢說,說清楚些,一個字也不許瞞我。”
岑管家深深一拜,用衣袖蹭了蹭眼角,少頓,開口艱澀道:“前線來的訊息,溫敦郡馬叛變,鄆城一役我軍全軍覆沒,王爺他……王爺生死未卜……”
瘦削的雙肩陡然一震,她緊緊抓著圓桌邊沿,似乎要將心中所有疼痛全數轉移到冰涼的指尖。風由輕柔的撫慰轉變為狂亂的怒號,一如她此刻心緒,但目光掠過遠處玩玩鬧鬧天真無憂的盡歡和府裡悠閒的僕役,她痛苦地閉上眼,把欲奪眶而出的淚生生逼回。
“你告訴我,什麼叫生死未卜?”
“是……是尋不到王爺的屍首,不知如今究竟是生是死。”
她端起濃香四溢的茶盞,低頭輕啜一口,抿唇,半眯著眼,細細體味。
“皇上可曾派軍去前方營救?”
岑管家擦了一把額上冷汗,聲音依舊顫抖不止,“京鑫以南……已經全部陷落,無法派軍到鄆城附近營救王爺。”
沉默,死寂,綿延不斷的悲痛。
岑管家仍跪在地上低泣,彌月在一旁擔憂地望著桌前兀自平靜的女人,盡歡在遠處嬉戲,孩童清脆的歡笑聲不時傳來,銀鈴般美好。
莫寒起身,拒絕急忙上前來扶的彌月,一步一步,顫抖著走出夏末美麗繁盛的花園。
“彌月,你去將念七叫來。”
“多咄奇,你上後山去把姓岑的大夫尋來,他若不肯,你便叫他在日暮之時來王府替阿九收屍!”
“岑管家,你跟我來。”
盡歡胖嘟嘟的小手扯著她海藍色衣裙,莫寒垂首微笑,目光溫柔似水。
“孃親,你怎麼哭了?孃親哪裡痛痛?盡歡給你摸摸就好了。”
她蹲下身子,輕輕撫著盡歡結滿小辮的頭,柔聲說:“盡歡,好孩子,孃親不痛,一點也不痛,你爹爹好好的,孃親為什麼要痛?”
盡歡迷茫地看著莫寒,搖頭晃腦,最後點頭,煞有介事地說:“那孃親哪裡痛還是要告訴盡歡,盡歡答應過爹爹,他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孃親,這可是男人之間的約定,盡歡如果不遵守就成不了男子漢了!”
“謝謝盡歡,謝謝我的小男子漢。”將盡歡小小的身子圈入懷中,她哽咽,卻堅定地說道,“孃親也要勇敢,像盡歡一樣,勇敢地保護我的家人。”
“孃親,我想吃糖。”
“不行,你都胖成這樣了,再吃糖將來會找不著媳婦的!”
“盡歡才不要找媳婦,盡歡就要永遠跟在孃親身邊,孃親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了,嗯,順便把爹爹也算上吧,雖然他老欺負盡歡。”
“好,把爹爹也算上。”
花廳內,莫寒吩咐下人沏上信陽毛尖,待廳中一片寂靜,方注視著岑管家,嘴角噙著一抹不可察覺的冷然笑意。
她問:“岑管家,府中可有毒藥,無色無味,半個時辰內可取人性命?”
你說過,今生今世絕不棄我。即使上天給你食言的機會,我也絕不放過你。
卷六:借問行人歸不歸
生死
與岑管家的談話才進行了一半,彌月便敲門引念七進屋,莫寒換上沉鬱的神色,吩咐彌月隨岑管家去後院取物,待花廳內只剩她與念七二人,便招呼念七坐下飲茶,再無多言。
念七有些焦急,不待莫寒開口便放下茶盞,滿是憂慮的說道:“姑娘,韓將軍重回軍中,完顏晟大怒,你若再滯留此處,恐受牽連,聖上命我等護送姑娘回汴梁,請姑娘即刻啟程。”
她呵一口氣,將浮茶吹散,“念七,我要去平沙關。”
“姑娘!”念七一驚,斬釘截鐵地說,“姑娘,萬不可如此!”
“為什麼?我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