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親自去告訴小絹喜訊,不該在小絹流著眼淚的苦求表白下,一個不忍,就給了她一個回報恩情的機會。
而且,小絹若真是個讀書知禮、懂天下事,又受父親影響而心懷百姓禍福的才女,她更會選擇去推倒一個昏君,而讓賢明的攝政王登上皇位的事來做,哪怕為此去死,心中也必無悔無恨,甚至到死都感激蕭逸。
容若憶起小絹臨死時的從容鎮定,自知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中一陣鬱悶。
蕭逸這件事做得太妙了,妙到,小絹至死仍感激他,而容若也沒有證據來指責蕭逸一開始就存了利用之心。
這種事他心中覺得不好,卻不能說蕭逸完全不對,他自知自己絕對不會做,卻又找不出理由來指責蕭逸。他心中的鬱悶憤恨越來越深,卻又深深明白自己的想法,自己對生命的看法,自己對是與非、對與錯的執念,永遠無法和蕭逸,或是這個時代中任何人真正溝通。
這樣深深的無力感,讓他痛苦得想要抱頭大叫。憤怒的火焰卻又找不到宣洩的理由,只得在自己的胸膛裡燃燒,讓他難受得想要吐血。
而本來難得一次展露出來的帝王之威,也在這樣的挫折下,消失殆盡。
第一部 楚京風雲 第三集 風雨欲來 第五章 母子隔心
容若怒極憤極,偏又發作不得,心情異常沮喪,但怎麼也不甘心。
恨得極了,只好把手掌重重拍在案上,信手拿起一本不知是什麼的書,想要扔出去發洩一下火氣,卻在身邊楚韻如一聲低低的驚呼中,又把書給放下了。
他再氣暈了頭,還不至於不知道,宮牆外頭那些閃閃發亮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也懶得去考慮是那些笨蛋侍衛們藏身技巧太差,還是蕭逸有意讓他們露出形行來示威。可是,這一本書真砸出去,也不管砸的是不是蕭逸,都極有可能弄出一場刀光血影,把皇太后和蕭逸努力維持的這個局面莫名其妙地打破,弄得雙方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所以容若暗中咬牙,把書又重新摔回了桌上。
蕭逸既真的撕破了臉,也就不再同他虛套客氣,淡淡道:“皇上若沒有別的吩咐,微臣就要告退了。”口氣裡雖然還守著君臣之儀,聲音中卻全無謙卑之意。
容若長長嘆息,望著蕭逸,一字字道:“七皇叔,我知道你在爭什麼。
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我並不記恨你,也並不想殺死你。在私,我自問不是帝王之才,我也沒有能力、沒有精神、沒有心情去處理那些國事;在公,當今天下,諸強爭雄,有你在一日,才有大楚國的安定一日。大楚國若沒有你這擎天之柱,只怕奇禍立至,我更不能因私利而害你。我希望我們可以有以誠相待的一日,我希望我們可以君臣不疑,我可以放心過我的清閒日子,你可以放手成你的英雄之志,母后也可以不必再為你我傷心。七皇叔,請你相信我好不好?請你不要再做那些會傷害我、傷害母后、傷害其他人,也傷害你自己的事,好嗎?“
許多話,他其實很早就想說,但是又自知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只得一直悶在心中,但這次被小絹的事刺激,終是不得不說,他無論如何不想再看到第二、第三個小絹,不想讓更多的人,因為這場他根本沒興趣介入的權力紛爭而無辜慘死。他的聲音開始還徐緩,但漸漸激動,眼神誠懇,明知希望不大,卻還是渴盼地望著蕭逸。
蕭逸聞言微笑:“皇上言重了,皇上的話,為臣子的豈能不信。”
他口裡說的是信,語氣裡、神態中,卻實實在在一點相信的意思都沒有。
容若早知他不會信,可是他不反駁、不嘲諷,卻只淡淡回他一句其實根本不信的相信、恨得容若牙癢癢,忍不住憤然說:“七皇叔你既然不信,外邊又已佈滿了侍衛,怎麼不乾脆叫他們進來把我殺了,從此你什麼煩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