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桌椅被佈置成多重“回”字型,大家齊齊面向中央,桌上擺了些茶水乾果,有不拘小節的已經坐下開吃了。
“啪啪啪啪!”
周赫煊拍拍巴掌,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後,說道:“今天鄙人非常高興,能有眾多詩才雲集華懋飯店。中午請到餐廳吃飯,我做東,反正不能讓大家餓肚子。”
“吃垮大資本家!”楊騷突然喊起來,嘴裡還磕著瓜子。
“哈哈哈哈!”
眾人鬨堂大笑,就連家財萬貫的邵公子都被逗樂了。
楊騷卻怡然自得,臉不紅心不跳,繼續磕著瓜子兒,似乎要用嗑瓜子的方式,把周赫煊這個大資本家給嗑窮。
同居女友白薇看不下去了,輕輕拉著楊騷的袖子,低聲道:“又發瘋,對周先生尊重點!還有,別吃東西了,好像誰把你餓著了一樣。”
“你說了算。”楊騷把瓜子皮扔回去。
30年代中期的中國詩壇,大體上有三大派別,即:左翼詩派、新月派和現代派。
中國詩歌會就是歸屬於左翼詩派的一個組織,並無特定風格,但有創作主張意識形態化和大眾化,也即寫無產階級詩歌和大眾詩歌。
楊騷正是中國詩歌會的發起人之一,而他的女友白薇,則屬於創造社作家(郭沫若、郁達夫那個創造社)。
白薇的父親是同盟會元老,雖為新派人物,但卻搞包辦婚姻。白薇為了逃婚,遂離家出走到學校讀書,父母又追到學校,聯合校方封校抓人,她在妹妹和同學的幫助下,從學校圍牆打洞逃脫,直接躲到了日本去留學。
在日本,白薇對楊騷一見鍾情,隨即展開瘋狂的倒追。楊騷躲到哪裡,白薇就追到哪裡,追追逃逃十多年,楊騷終究還是沒能逃出白薇的手掌心。
這兩人都算魯迅的弟子,是上海左翼文壇的中堅力量。
戴望舒跟楊騷比較熟,他們以前同屬象徵派詩人。象徵派在20年代非常流行,但進入30年代就式微了,戴望舒加入了現代派,而楊騷則加入了左翼詩派。
戴望舒沒有瞎起鬨,他看向坐旁邊的龐德,喊道:“周先生,讓龐德先生說幾句吧!”
周赫煊笑著介紹:“這位是美國詩人埃茲拉龐德。”
龐德起身揮手,用中文說:“大家好,不用管我,我只是來旁聽的。”
老外說中文,永遠是難得的西洋景,就連那些左翼詩人都頗感興趣,紛紛高呼讓龐德講幾句詩歌創作。
龐德推辭不過,只能開口道:“我認為,中國古代的漢詩,是全世界最美的詩歌。詩歌要有意象美,而中國漢詩的意象美,是任何其他詩歌都無法比擬的。我曾經把一首漢詩翻譯成英文,叫《劉徹》,請大家欣賞:絲綢的已不復聞/塵土在宮院裡飄飛/聽不到腳步聲,而樹葉/捲成堆,靜止不動/她,我心中的歡樂,長眠在下面/一張潮溼的葉子粘在門檻上。”
這首《劉徹》是用英語朗誦的,聽起來極有韻致,但在場的中國詩人卻有些懵逼,因為根本猜不出龐德翻譯的是那首古詩。
“中國古代有叫《劉徹》的詩嗎?”
“反正我沒聽過。”
“這洋鬼子胡說八道呢。”
“其實寫得還很不錯。”
“……”
周赫煊也有些納悶兒,說道:“龐德先生,你把原詩用中文再朗誦一遍吧。”
“咳咳!”
龐德清了清嗓子,用蹩腳的中文吟誦道:“羅袂兮無聲,玉墀兮塵生。虛房冷而寂寞,落葉依於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餘心之未寧?”
“噗!”
楊騷一口茶水噴出來,目瞪口呆的望著龐德。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