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半蹲在她面前幫她處理傷口的程惜。
她心裡瑟縮,也不敢問什麼,垂著頭小聲解釋了一句:“切土豆的時候不忍心切太慢,眼一花,就切到手指了……”
“不忍心切太慢?”程惜好氣又好笑,抬起頭冷著眸看了她一眼。
“既然都要破碎了,就給它一個痛快……”
他不想跟她探討慈悲為懷的思想,一邊清洗著她食指上的那道口子一邊直接下命令:“以後不準往廚房跑。”
喬忍的頭低得更低了,軟著聲音說:“容姨每次來,大半時間都是在廚房。我想跟人說說話,不去廚房怎麼跟她聊天啊?”
“我就在樓上,怎麼不來找我說話?”
“不要,跟你說話,我覺得難過。”
正撕開著創口貼的手一怔,爾後繼續撕開,程惜垂著眸,掩掉一切情緒,問:“為什麼?”
她手指上的傷口被創口貼輕輕包住,喬忍的目光卻飄往別處,沒答他的話。
沒等到她的回答,程惜輕嘆了一口氣,站起來,把她的腦袋攬進懷裡。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喬忍坐在床上,身體往前傾著,頭靠在他腹部位置,他身體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過來,暖得讓她難過。
程惜看見她放在身側的雙手抬起來,似乎想抱住他的腰身,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會兒,最後卻又慢慢垂下去放在床上。
他閉上眼,心裡陣陣發疼。
喬忍,你又為什麼不給我一個痛快?
9
人有時候會忘記一些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有時候又會幻想出一些根本沒發生的事。
遺忘和假想,是人的劣根性。死不承認,也是另一種劣根性。這些東西,喬忍全都有。
冗長的過往堆疊在一起,模糊了它們本來的面目,也模糊了我們自己的五官。
喬忍感覺生命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來把她打敗了。
短短几十分鐘,卻像睡了一整個晚上,把自己的一生都走完了。可惜盡頭停在此前的某一天,十年前的某一天。
紛亂的,重複的,昏暗的,慌張的,惶恐的,一切。
她想逃,想睜開眼,想醒過來,想回到現實的、正常的、明亮的、有秩序的世界。
做了一些夢,黑壓壓的,沒有章法的,令人窒息的,彷彿今生都逃不掉的。
那麼絕望,在夢裡都是個神經病,處處充斥著不安與壓抑。
病與不病,都是一個人在泥潭深淵裡的掙扎。大雨天中,扔下雨傘蹲在地上抱膝哭泣。
喂,聽著,我願意放棄幸福,因為我已經放棄了活著。
喬忍看著漆黑一片的房間,掀開被子起身下床。習慣性地往冰箱的方向走去,卻發現這裡根本不是以前住的地方,母親的房間也不見了。
她皺著眉下了樓,找到冰箱,倒了杯牛奶在玻璃杯裡,放在微波爐里加熱了一陣,然後端著牛奶回到先前的房間。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腦海裡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眼前也只有眼前的事物,什麼別的都沒有。
她看見的,全都是死物。
電腦螢幕右下方的時間顯示已經是夜裡一點多,在書房裡處理著公事的程惜終於感覺到了睏意。
剛站起身,一陣不舒適的眩暈感向他襲來,他扶住桌子邊沿,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
大概是這些天連續熬夜的緣故,程惜明顯地覺出了疲憊感。
每次見她睡著了,他心裡的那根弦不松反緊,怕她一覺醒來,就徹底意識混亂再也認不得他;怕她一覺醒來,就想起一切,然後重新經歷一遍那些於她而言恐怖至極的事。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會讓他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