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鈺道:“她不願離開含涼殿,而我卻覺得她不再適合留在宮中。於是上次你們傳話後,我見過她一面,警告了她。”
他說得含蓄,丹菲可以想象他當時用詞遣句、神情儀態會是何等的冷酷無情。賀蘭奴兒對崔景鈺愛恨交加,一被刺激,就想鋌而走險,毀了孔華珍。
“那她怎麼會和安樂勾結在一起?”
“她自己去找安樂的。”崔景鈺道,“我方才已同安樂公主爭執過,從她那裡問清楚了。她向安樂表了忠心,願幫她害孔華珍而換取她的重用。安樂許諾事成後升她為六品女司。”
這就壓丹菲一頭了。
“這個計是賀蘭奴兒想出來的?”丹菲道,“竟然還將上洛王世子都用上了。”
崔景鈺猛地握住一枚棋子,關節泛白,臉色一時十分難看。
丹菲忙道:“他什麼都沒做!他說他知道孔家女子動不得,不過是敷衍安樂的。其實他逃走也好。至少孔娘子並沒受實質性的傷害,名聲也保住了。”
崔景鈺目光如冰屑地掃了丹菲一眼,“這算是皆大歡喜了?”
丹菲覺得自己怎麼說都討不了好,況且這又崔景鈺自己的私事,輪不到她多管閒事。於是她閉上了嘴,也吃了崔景鈺一個“車”。
崔景鈺過了片刻冷靜下來,“安樂說,這個計謀是李碧苒想出來的。”
這下丹菲真的吃驚了,“宜國公主為何插手這個事?”
“她想討好安樂罷了。”崔景鈺道,“安樂有些隱蔽的生財路子,李碧苒想湊一手。她封邑不大,產出有限,郭駙馬又是個清貧小官。而她愛名聲,不像想其他公主那樣賣官鬻爵,侵佔民財。”
說到此,崔景鈺譏諷一笑,“她不瞭解我,才想當然爾。即便珍孃的清白被毀,我也依舊會娶她。我是那等迂腐自私,視女子如物品的男子麼?”
說罷,又搖了搖頭,似乎對這些媚俗陰毒的女人的厭惡,已無法訴諸於語言了。
丹菲沉默片刻,問:“這事,郡王知道嗎?”
崔景鈺走了一步將棋,“我未明說過,但是他的眼線比我的還多,沒道理不知道。不過他對李碧苒的感情有些不同,我也拿不準他會怎麼處理此事。所以和李碧苒有關的事,我都讓他做決定。”
“這麼說,我的出現是個意外了。”丹菲道,“我這事辦得不漂亮,還累得你來為我善後……”
“你救了珍娘——第二次救了她。”崔景鈺打斷,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曹丹菲,我真心感激你。珍娘這次不知情,所以這恩情算我欠的。你日後可以向我提一個請求,只要不違背國法道義,我都會為你做到。”
丹菲心中五味雜陳,半晌都不知道說什麼。
棋盤上輸贏已定,丹菲這邊潰不成軍,只等崔景鈺最後一將。西斜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拉出長長的身影。
“不下了?”丹菲笑了笑,“你贏了呢。”
崔景鈺看著丹菲那邊因為心神不寧而下得爛得一塌糊塗的棋局,譏諷的笑浮現在英俊而蒼白的臉上。
“贏你也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之事。”
只一句,就瞬間打消了丹菲心中所有的旖旎的情感,和全部的難以言喻的糾結。她登時火冒三丈,恨不得將崔景鈺這張狂傲的臉狠狠摁在棋盤上。
這次事件的善後工作,是李隆基吩咐高力士去做的。高力士仔細打點一番,賀蘭奴兒就當作溺斃處理,連停屍都免了,直接抬去了化人廠。大火一燒,美人化作塵土。
丹菲則謊稱是賀蘭奴兒藉口孔娘子病了,將自己請去自雨亭的。反正賀蘭奴兒已是死無對證。
含涼殿的女史就這麼輕易地死了,本該仔細查一番的。但是一來眾人解說有條有理,二來賀蘭奴兒也並不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