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那幾天真熱,天地之間到處都是白花花的,白白的晃人眼。到了晚上洗澡的時候,嵐表妹是被舅媽領著去浴室洗的。而我,則是端著一大盆水,被三姨哄到了門外洗。我很少來二舅家,我以為那道門外是另外一個房間,可誰知道那是個一條小路,兩房人家的大門就正對著這條路。也就是說,我只能在露天裡擦澡。那年我已經十四了,雖然有三姨幫我看著有沒有人來,但我想我會終身都記得這次特別的經歷。我也是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家孫女和外孫女的區別。
笨丫頭我開始自覺地和嵐表妹拉開距離。大學畢業後,四舅託人把嵐表妹安排在市重點中學當了一名老師。笨丫頭我,卻漂泊異鄉去尋找自己的夢想。在家人看來,嵐表妹的工作是穩定的,體面的,而我不過是一個打工妹而已。
嵐表妹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嵐表妹的運算元越來越高了,眼睛也越來越高了。我在她眼裡是透明的,如同高貴的公主不會主動和別人說話一樣,她也不會主動和家裡人打招呼了,即使那個人是笨丫頭我媽,她的大姑姑。 。。
三、笨媽媽的面子
笨丫頭我的媽媽其實也不是心甘情願要去參加嵐表妹的婚禮。在媽媽心裡,這更像是一次政治任務。因為媽媽跟笨丫頭說了這樣一句話,“一定要回去噢!不管怎麼樣,要把大面子給糊掉(即維持住家庭的體面)。”
媽媽就是這樣一個人,好面子,要面子,即使裡子都破掉了,她也要有一個好面子。媽媽的要面子,我想應該和她那條殘疾的腿有關係。
媽媽腿上的殘疾不是天生的,是一個意外。關於這個意外,我聽到過兩個版本。
一個是嵐表妹版。你媽的腿是小時候和人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打鞦韆,從鞦韆上跌下來的。
一個是媽媽本人版的。那天是鄰居家的兒子抱著自己剛出生小寶寶在外面曬太陽。小寶寶,虎頭虎腦,小臉蛋粉粉白白的,人讓忍不住會生出抱一抱,親一親的小慾望。我剛朝那張葵花似的小臉,伸出手去,就被媽一巴掌打了回來。事後,媽媽對我解釋說,輕易不要碰人家的小孩子。剛出生的孩子,骨頭都是軟的,不會抱的話,很容易出問題的。原來,媽媽出生時,也是相極健康極可愛的孩子,誰見了都想抱一抱,親一親。可就是這份可愛害了媽媽,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會抱孩子的人,不小心捏了捏媽媽的腳踝骨,結果要,可憐的,脆脆的小骨頭便裂了。這一裂,就害了媽媽一輩子。可憐的媽媽連話都不會說,只能用哭來表達自己徹骨的痛。家爹家奶只是覺得這孩子怎麼會事,怎麼光會哭啊!怎麼這麼不乖了。生活的壓力,讓他們沒有更多的精力去關注這個剛出生的小女兒,於是開始了媽媽這一生的悲劇。
我想,這個版本應該是真的。因為,那天那巴掌是結結實實地打在我的手上,打得鄰居阿姨一臉的錯訛,也打去了媽媽腿上的笑容。這段故事媽媽說的時候是雲淡風輕,可她的眼睛卻是黯然的。
歲月如梭,媽媽長成了個出挑的美人。只是這個美人的一條腿是廢了,最嚴重的時候,只能用一條小板凳來支援著自己慢慢挪。因為這條腿,也因為家中的窘迫,聰明伶俐的媽媽剛上小學三年級,便在老師的嘆息聲中退學。回到家中,拖著那條殘疾,幫著家奶拉扯起了自己腳下的五個弟妹,在十四歲那年又進了街道的的紡織互助組,用女兒家的精巧心思,用一針一線開始養活自己。
或許是因為媽媽從小就經歷了太多,所以她顯得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成熟。從退學回家開始,她就成了當家的女人,家婆家奶和哥哥嫂子們的收入都交到了她的手裡,有她來掌握一家人的開銷。媽媽一共兄弟姐妹八個,在她出嫁前,兩個哥哥雙分別娶了嫂子,雙分別生下了三個侄女兩個侄子。這麼多人的衣食住行都從媽媽一個口一張嘴裡排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