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裡的一直是父親生前曾掉落的那縷縷灰白的頭髮。
她從睡夢裡嚇出一身冷汗;很多個夜裡;亦綰都是從這樣的夢裡被驚醒,窗外是如黑絲絨一般的紫黝黝的暗夜,沒有月光,她微微蜷縮起身子,就像曾經被丟棄的那個下著滂沱大雨的傍晚,她惶恐地蜷縮在櫥窗下的一方小小的天地裡面瑟瑟發抖,忽然在模糊的淚眼,她看到高大精瘦的父親穿過溼漉漉的青石板街道,發了瘋一般地撥開人群,將小小的亦綰摟在懷裡失聲痛哭起來,他說,囡囡,別怕,爸爸在這裡。
他說,囡囡,別怕,爸爸在這裡。
她緩緩地摩挲著那些有關父親遺留下來的唯一一件最珍愛的遺物,手心裡緊緊地貼著父親的溫度,眼淚忽然就滾滾地流了下來。
自從亦綰帶著行李箱搬離開b市以後,家明幾乎就一天一個電話地來安慰著亦綰。雖然他很想回來給悲痛中的亦綰一些溫暖的支撐,但學校那邊終究撂不開手,而且母親的強勢和對他在學校裡任何動態的瞭如指掌讓他也是左右為難。
他記得那天亦綰從他家走了以後母親曾用怎樣的霸道且蠻橫的態度喝斥過他不許再與這樣一個貧寒家庭出來的女孩子交往,貴婦人即使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也依然是一副高貴到不容侵犯的姿態,她責怪著兒子的不爭氣,而面對在丈夫手裡被管理得日漸式微的阮氏企業的時候卻不得不再一次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家明,你告訴媽,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窮丫頭片子到底有那一點讓你始終念念不忘,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來綺珞對你的心思嗎?媽是打從綺珞剛出世時就看著她長大的,乖巧懂禮貌不說,還從來不擺大小姐架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巴望著做宋董事長的乘龍快婿的位子嗎?雖然咱們阮家也不至於敗落到要巴巴地求著他們宋家來過活,但這麼多年來,你也都看見了,你爺爺死後你爸除了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風流債還剩下些什麼,那些個曾經的老股東更是一個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媽只希望你學有所成之後能好好地打理你爺爺留下的這些家產,那是老爺子的一輩子的心血,我這兩年身體也漸漸不好了,你外公傳下來的哮喘更是折磨了我大半輩子,如果你還想讓你這個媽多活幾年的話,那就趕緊離開那丫頭,我丟不起這張老臉。”
儘管貴婦人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真實意圖,但是家明還是明明白白地聽出了母親這番話裡的弦外之音,為了保住阮氏企業雄厚的家底,為了自己的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父親,母親的殫精竭慮百般阻撓已經在他將亦綰帶到她面前的那一刻愈演愈烈。
他曾經試圖努力過,他們都曾努力過,哪怕母親只是對著亦綰說一句貼心的話或是一個稍微滿意的眼神,他都會覺得一切還有挽留的餘地,只要他再努力一點,母親會點頭同意他所珍惜的這樣一種幸福,可是沒有,始終沒有。自始至終她對亦綰的那種強硬的態度家明都一一看在眼裡,他在桌肚底下緊緊地握住亦綰的手,他能感受到亦綰的手心裡輕微地顫動,那一刻,他在心裡狠狠地告訴過自己,哪怕再艱難,他也要緊緊抓住這雙手,告訴亦綰,我們會一直好好地在一起,哪怕沒有母親的祝福,哪怕前方有再多的險灘激流,他也會一直做那一隻被她緊緊攥在手心裡的風箏。
他知道亦綰在蕭叔叔去世之後就一直做著噩夢,所以總是不放心地打來電話,有時候亦綰的手機莫名地關機了,他會焦急心慌地往亦綰家的座機電話上撥著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號碼,“嘟”了無數聲後,家明才聽到亦綰的母親在那邊有些六神無主地唉聲嘆氣,她聽出是家明小心翼翼的語氣,忽然又跌坐在沙發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聲音依舊是如水一般地溫柔,但還是帶著一絲親人離去時哭到撕心裂肺的沙啞,她緩緩地說道,“家明啊,阿姨雖然知道你打小性子就好,亦綰那時對你的心思我也看在眼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