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她的丈夫。馮老忠也一邊收拾著,一邊轉著頭望她笑。荷姑又笑一笑,就走回她婆母的房中去睡了。
次日,清晨起來,荷姑又忙了一陣,然後,不用別人催促,荷姑就去做午飯,午後她就淨臉擦粉、梳攏辮子,雖然有婆母的吩咐,可是她仍換了一條紅布的褲子。上身是剪裁得很合身的新洗得很平展乾淨的月白小掛,鞋也換了一雙籠緞子,上繡著幾朵梅花,馮老忠從昨天就跟鄰居借妥了一頭驢,如今牽了來,荷姑拿著個包袱,出了柴靡,騎在驢上,馮老太太還倚著門囑咐說:“早一些回來。”馮老忠就揮著短鞭催著驢跑,他在後邊跟著跑,身後卻有許多鄰人在大聲地笑他。
馮老忠很是高興,小草驢駝著他的嬌豔如花的未婚妻,踏著芳草小徑向城裡去,到了城襄戴閻王的宅門前,驢子靠近了下馬石,馮老忠把貨色兒交給荷姑,這時高二,跟幾個小廝都由臺階上下來,他們望見了荷姑,眼睛都不由得呆了。
馮老忠就跟荷姑說:“你進去吧。把樣子交給宅裡的新奶奶看看,說話可留點神,別淨說愣話。”荷姑提著包袱下了驢,她的臉兒低著,顯出來發怯害羞的神態,馮老忠又暗中囑咐一聲:“別發怯,你隨著高二爺進去吧。我牽驢到大街上海泉居茶館等你,你知道吧?就是金牛香粉鋪對面的那家茶館。”荷姑點了點頭表示她知道,本來金牛為記的香粉鋪,是城裡的老字號,那裡的胭脂粉最為出名,四鄉八鎮的姑娘媳婦,只要進過一次城的,沒有不在那兒買過東西,沒有不認識它的招牌的,在它對過的茶館當然好找,馮老忠又向高二託付、懇求一番,高二就帶著提著貨色兒的荷姑上了臺階,進了大門。
幾個小廝都過來跟老忠說笑,說:“嘿,你的媳婦真漂亮呀!你怎麼有這麼好的福氣呀?”老忠被人誇獎也笑得閉不上嘴,他就說:“你們別忙,將來我也給你們每人都說一房好媳婦,我們村子裡可有的是好看的閨女。”
幾個小廝都說:“明兒我們非得上你村裡瞧瞧去不可,還得叫你媳婦給我們燒茶喝。”
馮老忠笑著點頭,連說:“成,成。”他牽著驢兒走了。
到了大街上,他正遇見一個娶媳婦的,吹吹打打地走過去,他想自己作了這一件買賣之後,也就……雖說媳婦就在家裡,用不著賃轎子去從外邊抬,可也就自己當新郎了。他牽著驢走,張著嘴,忍不住笑起來,幾乎撞到一個人的身上,對面的人唸了聲“阿彌陀佛”,他定睛看了看,原來認得,正是城南酸棗山上菩薩庵裡的老尼姑,在去年荷姑病著的時候,老忠曾去燒過香,所以他認識這名尼姑,當下他就說:“師姑,我沒瞧見您,您進城來了?”
老尼姑有五十多歲,臉上雖然有許多褶紋了,可是精坤還好,頭上戴著一頂僧帽,身穿著補釘很多的肥大袍子,一隻手拿著木魚,另一隻手拿著個口袋背在背上,裡邊像是有十來斤米的樣子。馮老忠知道老尼姑是每逢初一就要進城來向施主化“月初米”,菩薩庵離城有十里地呢,又在山上,這老尼姑怎能把這些個米揹回去呢?馮老忠就不禁感嘆地想:出家人可也真苦,遂過去說:“師姑,您是這就要回庵裡去嗎?您等一會好不好?我家裡的人也進城來了,待會兒她就來,我們也出城回家,我這個驢叫她騎著,順手兒駝著您的米,到了我們村口兒,我就叫她回家去,我趕著驢,把這米替您送到山上廟裡,您說好不好?省得這麼遠的路,您自己扛著這半口袋米。”他誠懇地這樣說著,老尼姑帶著笑表示謝意,但是拒絕了說:“我還能夠扛得動,東邊巷裡還有兩家施主,我還要去結點善緣呢。”
馮老忠彷彿再說不出甚麼話了,就發愁似的看著者尼姑駝著背,負著米,往東走進一條小巷去了。他不能幫忙,心裡有點抱歉似的。這時卻聽耳邊有人叫著:“喂,馮老忠,今兒你為其麼不賣花樣啦?牽了頭驢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