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這段垃圾感情。
季子凌花了幾秒鐘的時間,讓自己沉浸在那種心緒裡,一點一點慢慢去體會魏陽的感情。
他從小就是個沒爹的孩子,小小年紀的人生經歷,讓他對“拋棄”自己的父親恨之入骨,但與此同時,在他的深處內心深處,其實一直在渴望父愛。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讓他遇見了素未謀面的父親。這個人與他想象中的父親,是那樣不同,中年男人憨厚老實,溫吞到有點兒懦弱,一點兒也不像他在長久的時間裡一點一滴在腦海裡構建的那個風流多情又霸氣硬朗的父親形象。
他有些失落,同時又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但很快,他發現他的父親擁有一個讓他嫉妒到發狂的幸福的四口之家。
——憑什麼他能夠那麼幸福,而我卻要承受這樣的悲慘?
扭曲的恨意讓魏陽不假思索地選擇了破壞,在看到那個女人帶著他們的雙胞胎女兒憤然離去,只剩下父親孤零零的一個人的時候,他卻無法剋制地對這個瞬間蒼老下去的男人,產生了一點點憐憫的情緒。
所以父親說要接他回家,要供他讀書的時候,他才沒有立刻拒絕。
因為這,他過了一段“正常”的生活。
穿上規矩刻板的校服,跟著一群屁事兒不懂的破孩子,坐在窗明几淨的教師裡,聽那些所謂的老師用無聊的音調講那些不知所云的內容。
講得他昏昏欲睡。
在魏陽短暫的人生裡,那是一段無聊到神奇的生活。
只可惜不久之後,他就從其他孩子揹著他的竊竊私語裡,聽到了“野種”、“混混”、“我媽讓我離他遠一點”的評價。剛剛被壓抑在心底的仇恨之火,就在一個毫無預兆的黃昏,熊熊燃燒起來。
他把那兩個背後說他壞話的同學打進了醫院。然後順理成章地,他被開除了。
那個所謂的父親不但安慰他,還說他不該跟同學打架,讓他去醫院道歉。
自小被遺棄的恨意,和現在這股不被理解的怨氣交織在一起,讓他對這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男人,充滿了厭惡。他開始繼續那種在他父親眼裡“誤入歧途”的生活,開始在這個男人對他嘮嘮叨叨的時候不耐煩地大打出手。
——可每次動完手,他都無法抑制地對狼狽地躺在地上的男人,產生一種交織著後悔和心疼的情緒。這是他的父親,雖然這父親懦弱到一無是處,但畢竟是這世上唯一肯對他抱有善意的人,但緊接著,他就會想起,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男人,他何至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季子凌抬起眼睛,用那種痛苦糾結複雜難明的目光,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厲揚。
厲揚:“……”
那個時候,季子凌的整個精神都是放空的,在他的世界裡,只有他和父親兩個人,在租來的陳舊的空蕩蕩的屋子裡。之所以會對著厲揚露出那種表情,僅僅是因為他站的位置和厲揚坐的位置成一條直線而已。
但厲揚卻不會這樣想。
他看著小破鳥那種目光,一瞬間覺得他明明也愛自己嘛之前真能裝,一瞬間又忍不住回想自個兒到底是哪兒招惹到他,讓他用這種恨之入骨的眼神看著自己。
——厲揚差點兒被季子凌一個眼神帶入了戲。
還好他意志力夠強,僅僅迷茫了兩秒鐘就迅速找回了神智。這時候他看著季子凌的眼神,充滿著一種不能為外人道的欣賞和得意——這是我的小破鳥呢。
試鏡順利透過。
雖然並沒有當場宣佈結果,但看鄭中興滿意的笑容,應該□□不離十了。
入戲太深的後果就是……等季子凌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已經在厲揚的車上。
厲揚勾起一邊唇角:“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