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遠遠聽到嘔吐聲音不斷,想是祁風寨的還有人也和陸驚雷一樣毒發了。她摒住呼吸,一路躲躲藏藏,確定沒人發現,便像發了瘋似的一路狂奔而去。
腳下的山道她已經走過數回,雖然夜裡的森林與白天不太相同,但只要方向不錯,她總能去到想去的終點。不停留,不回頭,她不想給自己任何時間去反思之前的作為。
薄薄的繡花鞋擋不住硌人的山石,無情的枝蔓勾破了她的衣裳,她不管不顧,因為她明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呼——呼——
終於見到那棵挺拔的銀杏樹,公孫筠秀氣喘吁吁地走過去,倚樹歇了一小會兒,才慢慢走到懸崖的邊緣。
月色正好,照得遠處山巒起伏如畫。崖下深潭映著月影星相,仿如另一片天空。
公孫筠秀出神地看著,靜止的身軀融在夜色裡,幾乎化作一尊石像。就像急於證明她還擁有知覺,山風狠狠地吹拂她的長髮,搖擺她豔紅的裙裾,不遺餘力晃動山中樹木,直晃得沙沙作響。終於,她有了動作,先是輕輕退了幾步,而後一個衝刺,縱身躍下。
眨眼之間,恍如隔世。
巨大水花擊碎了潭中明月,公孫筠秀連自己的尖叫都來不及聽完,就被冰冷的潭水完全吞噬。即使到了水裡,下墜的趨勢仍未改變,明明觸到流水,卻還是無所憑依。壓在身上的力量越來越重,越來越沉,無形的雙手拖拽著她,將她拉向黑暗未知的深處,悄無聲息地熄滅生命燈盞。
片刻之後,潭面重回平靜,月影搖搖晃晃地恢復了原樣,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譁——
忽地一陣波瀾,再度撞碎了月光,一道黑影破水而出,緊接著寂靜的山谷裡便響起了公孫筠秀費力的笑聲,雖然帶著幾許悽楚的哭腔,但仍是笑著。
在鬼門關裡轉了一圈,她殺了回來。貪婪地吮吸著四周清冷的空氣,她在水中央停了許久,直到蓄足力氣,才奮力遊向岸邊。
寬大的嫁衣在落水之後成了累贅,被她遺棄在深潭之中。爬出水的時候,身上的中衣仍然重似千斤。若不是再也無衣蔽體,她真想連這件也一起扒了。
不敢多做停留,公孫筠秀一緩過勁來,便藉著北邊的紫微星辨清了位置,一身水淋淋地上了路。她牢牢記著陸驚雷對她說過的話,一直往東,就是芮城。
原以為這趟逃亡之旅最艱難的關卡已經闖了過去,誰知那不過只是序幕。山林深遂,崎路難行,白天都走得吃力,何況是夜晚。
公孫筠秀深一腳淺一腳,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景象仍是無甚改變,她的體力卻漸漸不支了。溼衣裹體,一點一點爭搶身上的溫暖,四周若有似無的動靜更是讓她草木皆兵,飽受驚嚇。
一心出逃的公孫筠秀瞻前不顧後,身上不僅沒有防身的東西,火種、食物更是樣樣皆無。相比陸驚雷的魔掌,葬身山中野獸肚腹,亦或迷路餓死,實在都好不到哪裡去。越想越怕,她有些悔不當初。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在祁莊了結了自己,何必來受這場折磨?
“娘……”
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公孫筠秀無助地跪倒在地。
從小,她的孃親費盡心思培養她,教她琴棋書畫,教她知書達禮,教她潔身自愛,教她寧折不彎的道理。她敬她、重她,習慣遵從她的每一句話。她臨終時逼她發誓,要她好好活著。即使痛不欲生,恨不能隨她去了,她還是忍了下來,聽話地活著,不敢有絲毫違背。
憶起幼年,孃親常常捏著她的耳垂說:這裡多肉是福,我的小筠兒呀,必定一生福澤滿滿,平安順遂。可如今的情形,她的孃親何曾想到?她不欲苟且,卻又受縛於母命,生也不是,死也不是,落得這般田地,內心深處禁不住生出幾許怨恨,直想張嘴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