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非常慈愛地注視他心愛的侄子。畫面頁尾印有宛雲的私章,如果馮簡略微懂章料和雕刻而知道價格,也許會有一絲血輕輕流過嘴角。
馮簡已經足夠心煩。
即使最輝煌的時候不屬於他,但目前的宛雲,從任何意義上符合多數男人的需求。
然而兩人的關係總非常微妙尷尬,十年前驚鴻一瞥,後來的人生全無交集,在她妹妹和他的訂婚宴上重逢。她留下句:“我會對你好”,直接成為他的妻子。
這種狼狽和憤怒根本無法與人說。馮簡併非心胸寬大的男人,開始簡直厭惡抗拒之極。隨後兩人相處,逐漸瞭解……終於略微開啟心結。
然而周愈又出現,他看宛雲的目光,馮簡身為男人清楚知道那意味什麼。
這些,終究不是馮簡不肯信任宛雲的全部理由。
最主要的理由,只是他對自己,對宛雲,對兩人關係全無把握。曾經掙扎市井和童年喪親,天降橫禍,被別人擺佈的無力,生活的艱辛——馮簡終究年輕,無法消散這些絕望和沉重。
上流社會的禮節和虛偽,在他看來雲淡風輕,彷彿是遊戲。而宛雲甚至是玻璃之城的傑出代表。
一時的觸動有,馮簡併不肯把他的沉重和感情,放在這種輕飄飄而又華麗的人身上。
他喜歡更實在的東西。
馮簡把畫放回去,再拍拍保險箱。
然而內心非常不快樂和寂寞。
雖然離她八十歲大壽尚遠,但何瀧的千金玉體顯然經不起她好女婿的唸叨。
宛雲急急趕到醫院。
隨後而的馮簡只聽到醫生說的最後一句結論,異常震驚——
“——重感冒。”
宛雲譴責望了馮簡一眼,鬆了表情:“我先去看看媽媽。”
宛靈說:“我給三叔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先不必來。”
醫生收起病歷:“我去拿何女士具體的血緣化驗單。”
馮簡說:“我去大廳買瓶可樂喝。”
馮簡在自動售賣機旁邊的椅子上就坐,決定最後再進何瀧病房。
這樣雖然不尊敬,但能把何女士指著他鼻子罵的時間縮短再縮短些。
有關李家人的靠譜指數——馮簡已經懶得浪費他的腦細胞去指責,那群人只有宛雲能應付過來。她和家裡每個人的關係都不差,即使是和宛靈,仍能當面說說笑笑。
看得出並非全部虛情假意。
但即使說是關係不差,也只是宛雲拒絕家族的各種權利之後的虛假和平。馮簡不知道宛雲有沒有想過這點,但依她的性子,大概只會笑說:“若錢能買到感情,為何不去買。”
他的妻子就是十足十的瘋子,不知道這家醫院檢不檢查大腦。
馮簡突然感到有目光一直好奇注視自己。
他沒有不理睬,直到聽到一把並不陌生的童聲,清脆之極,震耳欲聾。
“叔叔?叔叔?叔叔?”
101
馮簡抬眼看住他;周愈也看回去;說;“我和云云曾經的事情;我做錯就是做錯,並不希冀她能原諒;但是……我該有個補償的機會。”
馮簡神煩,只等待他一堆話裡的動詞。
周愈笑道:“並非冒犯,我向來很尊敬馮總你——”
“你並不尊重我;這只是我娶到了李宛雲後你對此的反應。”
周愈的修養到底好;依舊面不改色。半晌冷冷回答:“馮總也該學學怎麼控制自己的幽默感。”
馮簡不想學;而且沒那麼多幽默感。
“周先生想和我談什麼生意。”
周愈這次倒罕見的直爽:“我想讓馮總幫我安排和尊夫人單獨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