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你已經好多年不工作了。現在重新開始朝九晚五的職業生活,這本身也是一種新的壓力。也許你出去散散心會好一些。”
“我每週都會開車去很遠的地方。”
“一個人?”
“嗯。”
“也許你該試著與你丈夫一起出去。上次你說,你跟你的丈夫一起出行被困的時候,治好了你的抑鬱症。”
“童醫生,我不想提他。”
“不要回避這個問題。我想,他可能就是你的抑鬱症結所在。”
“不是他,是我的孩子。我的第一個孩子,在六個月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引產了,都是我的錯,對此我一直不能釋懷。我們之間的很多事情,爭執,冷戰,還有……都是由這個孩子引起的。”
“我想,如果你做了母親,你的心結就會慢慢解開,你與你丈夫的矛盾也會緩和。但是現在,你正好在走一條背道而馳的路。”
“我可能做不了母親了吧,我也不再有這個期待了。現在我只希望離婚,切斷與這孩子的父親的聯絡,我們迴歸到陌路人,他的精子歸他,我的卵細胞歸我,這個孩子也就不復存在過了。這樣在我的想象之中,就覺得我的罪也沒那重了。”
童醫生花了一點時間才理清林曉維這一段莫名其妙的邏輯和假設:“我覺得,在離婚的問題上……你可能需要再冷靜一些。沒錯,你看起來很冷靜,可是你對於離婚這件事本身,邏輯很混亂。”
無論醫生怎麼引導,林曉維始終繞來繞去,絕口不提令她最終做出離婚決定的原因。
去年年末她去X市,以看演出為名,其實是去與唐元的妻子李藍告別,聽說她即將帶女兒出國。也不知是有人刻意安排,還是真的那麼湊巧,她見到了肖珊珊。
並非每個妻子都會是最後一個得知真相的人。雖然曉維個性孤僻,這些年生活封閉,但她也會拜周然所賜偶爾參與到一些太太圈裡,從那些聊友那裡知道了很多這圈子裡的各種見怪不怪的奇聞異事,她也一直知道周然並不比這圈子裡的其他男人的行徑更高尚更清白。
她甚至隱隱地知道,在周然曾經學習生活過很多年的那座遠方城市裡,他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女伴。有一兩年時間,他幾乎每個月都要到那裡去一趟,近兩年他也會三四個月過去一次,曉維拒絕猜想他究竟是去洽公還是去探訪佳人。
她既做不來A友人帶人捉姦痛毆小三與丈夫撕破臉皮大鬧公堂成為全城笑話的英勇行為,也做不來B友人面對移情別戀的老公淚流滿面跪地哀求的言情戲碼。既然周然從沒拿這些事情來困擾過她,那麼她也選擇了裝傻。
可是她的掩耳盜鈴畢竟敵不住親眼所見的衝擊。尤其是,那個姑娘與她想像中的狐媚妖豔完全不同,她看起來青春而清純,眼中有幸福的期待的光彩。
曉維的睡眠是從那一夜起開始惡化的。她夢見自己的少女時代,她也曾憧憬過未來,構畫過幸福的藍圖。
她憧憬中最美好的未來,並非大富大貴,只不過是一個小家,一個丈夫,一個孩子,三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即使未來不夠完美,只有她孤身一人,她也不會有怨。她會每一天每一分鐘,都為自己積極上進地活著,做一個快樂的單身女。
這一刻她驀然驚醒。她現在的生活,與她曾經的願望已經背道而馳,而她猶未察覺。現在的她自己,與她曾經對自己的期待,也早就沒了重合。她已經在生活中迷失了自我。
第二天,曉維乘計程車去機場。當車經過周然的大學時,她突兀地請司機停下。她承認自己有一些不可理喻。
在那所偌大的校園裡,她也不知道想要找什麼。她去了周然可能經常待過的圖書館自習室,她去了他有可能上過課的教學樓,她去了男生宿舍區,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