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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人幾個月來一路輾轉,回到漠北又重返長安被困在這質子府中,想想已經很久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如今形勢逼人,他不敢,生怕萬事還未有一個結果,這長安哪來的仇家便會趁夜先將他一刀結果了。

福南音此時自然是十分警醒,半夢半醒中耳朵聽到了一陣輕微的異響,一雙眼立刻便睜開了。

聽聲音分辨,有人從門口一路摸過來,若是快,再有個七八步便能走到榻邊。

他將放在被中的手緩緩伸出來,小心翼翼地去摸枕頭下面的那把防身匕首。

三……

二……

一……

心中數著,福南音的手緊緊握著刀柄,就在那最後一步要靠過來的時候,他猛然坐起身,手上寒光一閃,夾帶著凜冽的刀風,便這般毫無徵兆地朝著李裴襲了過去。

福南音的白綢褻衣上有琥珀香,李裴記得他這日日拿中香爐薰衣的習慣還是在裴府的時候從自己這裡學來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還依舊用的同一種香。

就連手上的短刀……

他嘴角不由揚了起來,動作不如醉酒前一般利落敏捷,在白刃刺入骨肉之前側身堪堪躲過,於是寂靜的屋中頓時響起了綾帛破裂之聲。

短刀是十年前他生辰時,教他習武的師父特地命人鍛造的,他本是當作賀儀一直收著,卻不想後來便被福南音搜羅了去。

據說可斬人無血,削鐵如泥。

福南音方才那一招,分明是沒有留手的。

李裴怕他再動,伸手扯住了福南音持刀的那隻手臂,後者另一隻手同他極快地過了幾招後不敵,便被李裴交叉著兩臂拉入了懷中。

福南音被人制住,心中微驚。

可此時聞著身後之人呼吸中的酒氣,他又忽覺一陣古怪。

若是殺手死士,不會在執行任務前飲酒。可若不是為害命,難道……

他側頭,卻忘了此時根本看不清來人的樣貌。

是……採花劫色?

他心裡一陣荒唐,在對方還未將他拖到榻上去之前,一手緊握著刀,問:

「你是誰何人派來的?」

聽出了福南音語氣中的警覺,李裴低低地笑了。

他一個用力,兩人便一同滾到了那張仍帶了些琥珀香暖意的榻上,與此同時,一道金屬落地之聲響起。福南音手一鬆,有些出神地感受著身後人一起一伏的胸膛,意外地道出兩個字來,

「李裴?」

他喝了不少酒,身體沾到福南音的床榻,竟勾起了一絲迷迷朧朧的睏意。右臂仍箍著人,左手卻在被褥間胡亂地摸了摸,半晌,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一般:

「果真……沒有旁人。」

沒有嬌媚舞姬,沒有暖床丫鬟,沒有廚娘花娘女護院,統統沒有,只有福南音一個。

但此時榻上,還有他。

李裴的話說得沒頭沒尾,福南音起初不懂,後來將他今晚的來意反覆想了半晌,試探著問:

「你以為我將那些女人收下,是為了做那等事?」

李裴沒有立刻回答,但這份沉默已經足夠讓福南音確定他的猜想。

他很是驚詫,說話聲音不由便大了些:「殿下對朝堂之事向來運籌帷幄,利害關係看得分明,如今怎麼犯起傻來?我將他們收來,是……」

「阿音,」李裴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在吃醋。」

吃醋的時候,要什麼運籌帷幄,利害分明?

福南音在李裴懷中抬起頭,鬆散開的髮絲蹭在李裴的頸間,後者有些癢,鬆手將人放開,長長撥出口氣來。

又是重重的酒氣,可他此時心中卻又因此而無比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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