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著說出來的話也分外刺耳。
那些像柯順哲一般選擇扳倒太子的朝臣心中自然清楚方才的「諫言」之中摻雜了多少水分,習慣了「舌戰群儒」的文官們甚至已經為下面的話準備好了腹稿。
沒有人能想到李裴竟在聖人和滿朝文武面前連一句辯白都不願說,只是這句預設偏偏又像極了諷刺,是在嘲弄那些政敵,即便他身後無數人反對,即便他什麼話也不說,那東宮的位置依然固若金湯。
金殿上安靜了一瞬。
繼而終於有朝臣忍不住心頭的不忿,從前後左右還未回過神來的同僚隊伍裡邁了出來,站在了一個極為顯眼的位置,義憤填膺道:
「太子李裴難當大任,臣懇請聖人立臨淄王為儲君!」
他的話音一落,李裴那一聲壓抑得很低的笑聲便傳入了李皎耳中。
後者面上忽然染上了幾分慌亂和難堪,他沒有轉頭去看李裴的神色,卻小心翼翼地抬了頭,遠遠望著龍椅上的人那一下微不可查的皺眉。
「兒臣對儲君之位絕無半分非分之想!」他朝著上首之人深深拜了下去,語氣中也有一抹想要急忙撇清懷疑的惶恐,「兒臣……明日便啟程回臨淄。」
聖人抬眼,雖然話是對著李皎說的,可眼神卻是望著李裴,「幾年回一次長安,不必那麼急著走。」
李皎再拜,「兒臣遵旨。」
「況且對臨淄大旱的賑災糧款之事,戶部還未擬出個章程來。」
還沉浸在儲君廢立之事的戶部尚書猛地被聖人點名,有些渾渾噩噩地抬起頭,反應了半晌才想起賑災之事,心中一個激靈。
「臣知罪,臣馬上去辦……」
聖人冷笑了一聲,
「百姓如今水深火熱,朕的股肱臣子們卻兩眼只盯著東宮,一心想著摻和朕的家事。」
聖人將馮內侍方才遞上來的一道摺子重重往地上一摔。
又是禮部的摺子,這些人不但選好了在今日彈劾太子重提廢儲,更是上了一道勸立張貴妃為後的諫言,倒是真想替臨淄王鋪路,連那嫡脈的身份都算計得穩穩噹噹。
只是殿上的臣工早已習慣了聖人每每提及廢儲和立後之事便發怒的舊例,今日也在一片跪地告罪之聲中聽到了馮內侍那聲尖銳的「退朝」。
一切似乎都與曾經的每一次一樣。
只有一點。
臨淄王回來了。
下朝後李裴一人慢悠悠走在前面,眾人不知是因為規矩還是其他什麼,始終等在他身後,直到太子乘著輦離開了,那些朝臣才會紛紛走出金殿。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李裴剛朝外走了幾步,臨淄王便跟了上去。
「裴哥哥,等賑災糧款下
來我一定立刻離開長安,你別多想,我真的不會覬覦儲君的位子……」
李裴腳步一頓,「那個位置,」他望著李皎拉在自己寬袖上的手,笑了,又輕輕將那隻袖中扯了出來,
「不是你想或是不想的問題。」
「可我只是想做個閒散的藩王。」
柯順哲望著李裴離開的背影,「太子方才的話說得不錯。」
他的聲音足夠大,叫幾步外的李裴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臨淄王想不想做藩王或要不要回封地,與臣等擁護您入主東宮一事,沒有半點衝突。」
……
自從那日柯順哲來質子府頒旨,帶著李裴入宮之後,後者便再也沒有出現了。
三日裡,□□,跳窗,甚至硬闖質子府……通通都沒有。
福南音夜裡睡得越發不踏實,第三次醒來的時候,見窗外仍是漆黑一片,榻邊也是冰涼,他終於緩緩嘆了口氣出來。
「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