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國師費了不少周折從中原回來,本相昨日公務繁忙未來得及給你接風,今日索性帶了幾個老熟人一起……」
他眼神朝著四處打量了一番,昔日門庭若市的國師府如今冷冷清清,不但沒了僕從,更少了珍寶點綴,顯得寒酸了許多。
早前他幫著漠北王抓人搜府的時候縱容手下的人將這府上不少好東西抬了回去,那時才知道原來福南音做國師這些年竟搜羅了那麼多寶貝,令人又恨又眼紅。
「正好熱鬧熱鬧。」
幾個人在看右相起身的時候便也紛紛站了起來,有些膽小的虛虛朝著福南音行了個禮,還有些機靈的聽出了右相話中的意思,面上不由便露出了瞭然笑意。
話音一落,右相拍了拍手,門口的小廝手上端了一小盤東西上來,隨後綢布一掀,露出了真容。
小廝捧著東西停在福南音身邊,倒是李裴先朝著那託盤上看了看,兩眼隨即微不可查地一眯。
「方山露芽?」
福南音也有幾分意外,拿起了拇指大的一塊,端詳了片刻,甚至有意讓身後的李裴也看得清楚些。這東西他在長安那幾年是見過的,而李裴對此更是熟悉——
方山露芽是隻有中原皇室才喝得到的貢茶,從前在裴府的時候他不知李裴的太子身份,只當這是他從閩州的茶商手中高價購得的,後來進了質子府,在宋將軍異樣眼光中才知道這東西竟大有來頭。
可遠在漠北的右相又是如何弄到的?
「右相您瞧,這等東西國師果然認得。」晁將軍轉頭對上首的人道,面上帶了著顯而易見的諂媚。
「既然是中原的玩意兒,國師一來二去與中原那般有淵源,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晁將軍這次算是找對人了……」
右相隨他們七嘴八舌地說著,目光卻始終落在福南音的身上,見他面上的從容被幾分疑惑替代,卻尤嫌不夠,想要將上面那清高的神色一點點打碎,想看他憤怒,羞辱,露出失態的表情……
於是右相開了口:
「聽晁將軍說這是中原的貢茶,本相不懂,倒是不知今日能否有口福喝上國師親手煎的茶?」
福南音手指間那一小塊茶餅兀地被捏碎,也正如右相所期待的,那雙向來平靜的眸子一下便沉了下來。李裴雖然聽不懂右相對福南音說了什麼,但看著後者的反應多少也猜到了幾分,只是想到福南音進門前的話,忍著沒有抬頭。
屋中因為右相的話而短暫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門口的國師,不想錯過他面上每一分細微的表情。然後便見他與身後那位一直垂著頭的僕從低語了幾句,最後面色漸漸化開,這才一步步朝著上首的座位走去。
滿屋的人都知道,此刻,好戲才算真正開始。
「右相要我給你煎茶?」
福南音走到人跟前,居高臨下地將手指間碾碎的茶末一點點灑了下去,正落在右相身前。他嘴角隨意彎起的弧度熟悉卻駭人,右相看著,不由便將其與自己印象中那張帶著十足威壓的面孔聯絡在了一起,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後躲了躲。
長時間內印在心頭對福南音的恐懼一時半會都克服不了,等到右相反應過來的時候,心中又氣又恨,黑著一張臉瞪向他,沉著聲道:
「怎麼,國師這是不會,還是不願意?」
「怎麼能不會呢?」一旁的晁將軍起鬨道:「據說這算是長安那些皇親國戚最喜歡的東西,就那個中原太子……」
他看了福南音一眼,嘴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太子喜歡的東西,國師自然不可能不會的,或許這兩個月……已經駕輕就熟了。」
這話一出,眾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幾眼,有些沒敢在明面上笑出來,但有膽大的卻是直接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