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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善於揣測聖意的臣工無暇分辨聖人方才語氣中的意思——甚至聖人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對福南音說起這句話時心中是個什麼滋味。

他是著實不願承認安平侯血脈的。

可兩日前福南音離開政事堂後曾到立政殿拜見他,兩人那段對話令人始料未及,又在此刻的腦中太過喧囂,他無法不答應;雖暢快,可作為帝王卻更難以叫好。

他那時知道福南音欲在朝會上宣佈身世,便道:

「寧家舊時的府邸朕已經叫人收拾出來了。認祖歸宗也好,在朝為官也罷,大婚前住在東宮總歸不方便,也惹人非議。」

官邸也給了,身世也認了,大婚更是許諾了。聖人自覺這句話說得足夠好,放在朝中任何一個臣子身上,都會感激涕零。

他不會要求福南音感激涕零,即便早已習慣了自己對眾人雷霆雨露皆君恩,他對福南音仍表現出了十分的偏袒和縱容。

可福南音卻沒有謝恩。

他甚至搖了搖頭,看似恭謹的笑意間帶了些不經意的銳利。

「臣想向聖人求個恩典。既然都是官邸,朱雀街五年前上了封的敕造府邸,臣想要那一座。」

因為近日給許家翻案之事鬧的,聖人幾乎當即便反應了過來福南音口中所說的是哪一座。

曾經的安平侯府。

聖人面上的溫和消解了,眯起眼打量他。

許家案一旦昭雪,曾經褫奪的爵位便會還給許家,安平侯府解封。而福南音心中清楚這一點,卻對他說,想要住進那座官邸。

「你所謂的認祖歸宗……」那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和失望,「難道是想姓許,想要襲爵?」

福南音垂首。

「聖人既然要下旨歸還安平侯爵位,與其做做架勢,不如給臣。」

對面是雷霆震怒,地上茶盞四碎飛濺,他這次卻沒有跪。

不但沒有跪,那端端立著的身板挺得筆直。

「臣便是要讓安平侯改姓寧。他強逼了臣的父親,臣就將這安平侯的爵位洗得乾乾淨淨再收入囊中,讓他許家再無爵可襲。」

讓許家再無爵可襲。

金殿上聖人被這句清晰盪在耳邊的話刺得忽然回過神,他看到福南音在九級御階之下叩謝聖恩,看到臣工面上或震撼或驚愕的神情,也看到了太子的欲言又止。

「那日後,便是寧侯了……」

不知是誰勘破迷霧後的真章,低聲似是慨似是嘆了句。

漠北國師,質子降臣,禮部尚書,安平侯……

群臣悄悄地朝著福南音看去,眼中不知是敬,是羨,或是妒。他們猜不到這個明明看上去只是弱冠年紀的男子之後還會有什麼樣的際遇,可即便是到此為止了,也足夠叫天下熙熙攘攘追逐一生了。

……

太子終究沒有在宣政殿中說什麼。

安平侯府不比昔日寧府,後者書香之家,又是清流,官邸小而簡。可許家鋪張慣了,況且侯爵規制擺在那裡,是如何也不可能寒酸了的。於是修起來便耽誤了些時間,新襲了爵的寧侯無處可去,依舊只能住在東宮。

那些自福南音回長安後不曾缺席朝會的臣工們似乎當真是麻了,竟無人對堂堂侯爺賴在太子宮中整整半月之事提過半個字,都得過且過,看破不說破。

只有些不明真相的坊間傳聞,對於寧胥生子與福南音的身世仍舊存了些懷疑。

千百年不曾有過男子懷孕的先例,寧胥如何就能懷了?

既然孩子是寧胥逃到漠北所生的,彼時也無人親眼看見,如今更是死無對證,如何就能證明福南音不是冒認的?

只是坊間傳言終究上不得檯面,在茶館裡說一說就罷了,是萬不敢傳到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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