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便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步子卻很慢地朝著含涼殿內走去,只是走過李容身邊的時候似乎有一瞬間的停頓。
「對了,還沒跟殿下道一聲恭喜。」
李容心猛地揪了起來,他輕輕握住了寧胥的手腕。
「你知道了我與許家的事,在此時入宮見我,不是為了那幾本根本不存在的書吧?」
寧胥呼了口氣,索性說開了問道:「你答應了許傢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坐那個位置?」
李容嘴唇動了動,「我說了我不想走。」
說罷,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竟笑了出來,定定地看著寧胥問:「你看,若是我坐上儲位,日後登基,你這個清流純臣不就只能向我稱臣了嗎?」
寧胥也想了起來,面色忽然變得極其古怪荒謬:「你竟在意這個?我那日不過是隨口說的。你若是想聽,我現在就可以……」
「別。」李容卻打斷了他的話:「你難道願意跟我去那什麼巴陵做個屬官?還是幾十年回不了長安一次的地方官?」
寧胥忽然靜了下來。
李容笑意一斂,「這不就行了。」
「比起藩王,我也更想要做儲君。」
寧胥知道他此時絕不該說出這句話來,可或許是李容話中語氣太過篤定,他不知其中有幾分對儲位的執念,卻總想從其中找出些許的破綻來。
「你要奪儲,要入朝,我便不能再做你的伴讀了。按照我父親的意思,在殿下坐上那位子之前,今晚合該是我們見的最後一面。」
若是作別,就不知要等多久。
聽說那位大皇子在得到立儲風聲的時候,皇后已經著人準備挑選高門閨秀議親了。
寧胥垂著的手輕輕攥了攥,「就願殿下繪就的百幅桃花圖,能早日換來心上之人。」
他大抵不知道,此時最不該說的,實則是這一句話。
李容猛然一怔。
他似乎想要弄明白對方說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看著寧胥面上寡淡的神色,他須臾之後又苦笑了聲:
「過來人勸告你這個書呆子一句,書上說的東西不可盡信。」
「什麼多畫幾幅桃花就能換來心上人,其實都是騙人的……」
一廂情願罷了。
換不來心上人,換個清流純臣也好。
總比「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要好。
「本來也可能是真的。」
寧胥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即便從小受著寧大人的訓導,知道自己不可捲入黨爭朝鬥,卻極難在此時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說出來的話,意味著什麼?
那聽似平淡的聲音中壓抑著顫抖,又帶了些無可奈何:「本來……若是你再努力多畫幾張,那個心上人看見了,興許就答應了。」
「什麼意思?」
他只覺得若是今日不說,便要看著李容遺憾傷懷,叫他們二人的少年往事以此作為終點,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父親為我請辭的奏摺已經遞上去了,今日道過了別,我就……先回府了。」
「寧胥,我回宮的那會兒,宮門就已經落鎖了。」
「……」
寧胥今日著實在含涼殿外等了李容好幾個時辰,從白日等到暮夜;這句話一出,兩人都意識到了。他低著頭,便看不到李容那原本帶著愁苦的眼中此時迸發出如那天上星河一般燦爛的笑意。
可帶著笑說出來的話,卻是極容易聽出來的。
寧胥知道,李容此時一定是得意極了。
「你今日只好暫住含涼殿了,寧伴讀。」
至少今晚,他仍舊是李容的伴讀。
「可惜自你走後偏殿還未打掃出來,今晚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