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焰紋的簾子打起,火焰側了半個身子出來,打量著地下半跪的青年。
他眸光深邃,帶著沉沉的壓迫感,而樓澈把背挺得筆直,農家的粗麻爛布也掩蓋不了他的氣質,一雙眼亮的驚人。
雖無靈根,但骨子裡流著的卻是樓家人的血。
「第一旗何在?」火焰問。
樓澈見火焰不讓他起身,便自顧自地的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現在非戰時,敢問主子,您要第一旗何用?」
寂竹冷然道:「大膽樓澈,把你扔到這鄉野之地太久,是不是連規矩都忘了?還敢質問主子。」
樓澈眯眼笑:「您是火麒麟主子,但您不是火炎君啊,我是樓家後人,但我不是樓雲庭啊。」
「問一問,又如何了?」
話音剛落。
隨行暗衛馬上整齊的拔出半截刀刃,映的這狹小天地,寒光粼粼。
火焰抬手製止,與他視線對接,這才道:「既是要拿旗,便是要開戰。」
樓澈像是被這滿院子的暗衛嚇到,聳了聳肩膀道:「主子息怒,息怒,您早說啊,這旗本來就是您的,拿拿拿,必須要拿。」
「各位爺,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我不過一介凡人身軀,拿用得著用這個嚇我?」
他長得清俊,卻是一副市井嘴臉,像個是貪生怕死之輩,看的寂竹微微蹙眉,不由在心裡惋惜,當年的火麒麟軍第一旗掌旗手樓雲庭,那是何等風雲人物?
造化弄人,卻生出如此廢柴的兒子。
樓澈又道:「主子若是不嫌家中簡陋,就暫歇一晚,第一旗跟我那死鬼老爹埋在了一處,那地方髒亂的很,待今夜我為您取來。」
火焰本欲拒絕,卻聽得車廂裡低低的一聲咳嗽,看了眼天色道:「也罷,暫歇。」
說完他回身,將北玉洐從車廂裡抱了出來。
北玉洐還在發燒,額頭滿是細汗,羸弱的像是會隨時暈過去。
火焰蹙眉道:「找醫修過來。」
樓澈只當他出門還要帶個小情兒,正暗暗不屑,徒然驚鴻一瞥卻僵住了。
那人太瘦,被火焰抱在懷裡,只露出蒼白濡濕的半張臉,眼尾染紅,藍眸裡卻像含著一汪海。
路過時,輕輕掃他一眼。
不知為何他頗有些心跳如鼓的感覺。
火焰微微頓步,瞥他一眼,那裡面警告的意味十足,讓他不敢抬眼再看。
這是焰尊主的小情兒?
也太他嗎好看了。
眾人暫歇在樓澈的破舊竹屋裡。
南廬是水鄉,一年四季總是多纏綿細雨,微涼,沁人心脾,是個適合睡覺的雨夜。
雨打在竹排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醫修來忙活半天,又是扎針又是進藥,北玉洐精神總算好了些,卻一直望著外面陰沉的天,像是個被默化的雕像。
火焰進了屋,並不說話,而北玉洐乾脆頭也沒回,只用背影對著他。
火焰感到焦躁,也很厭惡這種焦躁。
他不想去在乎北玉洐的感受,就算這個人的眼睛裡,如今已經越來越沒有他的身影。
僵持半響,火焰終於忍不住嗤笑道:「這麼不想看見我?」
空氣靜默。
「也罷,今日歇一晚,明天等樓澈拿了旗我們就回東絕。」
火焰湊近了看他,幾乎將把唇貼在他臉上,輕輕道:「師尊,你在想什麼?」
他捏著北玉洐的下巴,將人轉過來,剛準備動怒,寂竹在外間突然道:「主子,人來了。」
火焰放手起身。
臨走,回頭看了這沉寂的人一眼,最終還是道:「我今夜要出去,你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