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半酣,兩蔸蔫菜幫子了還盡互相吹捧麼子,難得勞神費口水。我有點事特意來請教你,想跟你單獨講,也叫借一步說話。”
青媛嫣然一笑:“少來啦。”略一思索,說:“那我們到辦公室去吧。”她老公連忙帶著小孩散步去了,二人也就沒有出門。
玉品小聲把起屋的大體情況介紹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枚金戒指,說:“這是我出嫁的時候我娘打發我的,解放後娘屋裡財產全充了公,這枚戒指是我孃的定情物,不曉得麼子時候掉了,幾年都冇找到,後來下了一場大雨,竟然在屋後背的淤泥裡頭髮現了,看見左一個運動右一個運動,老不放心,索性打發給我做嫁妝了,你看值好多錢,你兌點票子給我。”
青媛看見金子,剛剛放鬆的神經重新緊張起來,呼吸都急促了,但忍不住好奇,拿在手裡把玩一會,又戴到指上晃著觀賞半天,愛不釋手,心裡卻像拿著一塊烙鐵似的七上八下,忙不迭的取下來還給對方,低頭沉吟。
玉品笑著說:“不要搞得這樣緊張兮兮咯,跟做賊似的,我又冇霸蠻要塞給你,買賣不成人意在嘛,就當我冇開口,下次再來看你,我走了。”起了身來就去開門,青媛略一遲疑,馬上拉住她重新坐下。
青媛孃家在鎮尾,兩人在縣城讀書時不光是同學,還是室友,親如姐妹,別人形容兩人的關係是隻多長了一個腦袋,在孃家時也常有來往。後來聽說她要入黨,玉品主動斷了關係,如今雖然有些疏遠,青媛畢竟抹不開面子,又考慮一會,說:“這樣咯,戒指你留著,你看要好多錢,先到我手裡拿著,你明天晚上再來一趟好不?”
玉品說:“那還不好,我巴喜不得,不過醜話講在前頭,掀開被子打響屁,先給你備個坨,我如今還不曉得哪年哪月還得起,三、二年你就莫預備問我要啦,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要不我把戒指押在你這裡,反正也不敢帶。”青媛說:“拜託咯,少跟我油腔滑調,還不起就把你殺了上街賣啦,漂亮堂客的肉總不止七角六吧,我還有賺。”玉品說:“噯喲喲,如今財大氣粗,口氣硬是不同了哪,狼尾巴就夾不住,張牙舞爪要吃人了,當年丟了五毛錢,還哭得半天鼻子哩。”青媛也笑起來。
第二天晚上,玉品帶了借條準時來到,借了一百塊錢,青媛無論如何不要借條,玉品把借條拍在桌上,說:“親兄弟明算賬,到時候我會算息錢給你,包括你提前支取損失的息錢。”兩人又客套幾句,玉品就回了孃家睡覺。
玉品走後,青媛跟老公說:“真的佩服她,這麼多年過去,那樣的環境,精神還是這樣硬扎,除了衣服穿得差點,一點都冇變。”在桌上拿起借條看了看,坐著出神一陣,把借條慢慢撕得粉碎。
她老公見狀,嘟噥道:“這年月交情比紙還薄,不想借就不要借咯,又要好這個面子,心裡又不捋味,死要面子活受罪。”青媛說:“你曉得個屁,我是怕萬一有麼子事莫留個把柄在手裡,她畢竟成分不好。”丈夫說:“那你就不怕把條子撕了,一筆這麼大的錢,萬一將來她賴痞怎麼辦?”
青媛激動起來,說:
“如果金家屋裡的人都賴痞了,那滿世界就冇得講話算數的了,如果世界上還剩一個講話算數的,那肯定就是金玉品;當年他爺爺、父親做生意,你曉得哪,兵荒馬亂的,仗一直打個不停,有時物價一天就變得三個樣,但只要簽字蓋章的,甚至口頭協議,她屋裡人都是一個釘子一個卯,絕對算數,他爺爺江湖人稱金大寶,他父親稱金小寶,那個硬扎就真的是硬扎吶,有幾次賠起做不得聲,幾乎傾家蕩產,還借錢、賣田賠過;這一點品妹子也像死噠火,我們在縣裡讀書的時候,有一回兩個人都冇錢了,她借了人家的錢,講好某日還的,後來考試提前,冇回家拿錢,她硬是賣了一件衣服按時還的賬,這樣的人你想會賴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