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麼了。”她站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想上前又不敢。
坐在客廳的角落,抱住頭,他劇烈的喘息,胸腔像是要爆開。找不到,什麼都沒有。
抬眼見到白可用驚懼的眼神看他,他苦笑一聲,難道他已經變得讓她害怕到不敢接近了?伸手把她拉進懷裡,他安慰道:“別怕,我只是在找東西。”
“你找什麼?”手放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她凝視著他的眼睛。他雙眼的眼眶發青,沒了先前的神采。
“沒什麼。”他避開她的目光。
“你肯定有什麼事吧。”她擔憂地問道。
“沒有……”他毫無底氣的回答連自己都騙不過。
“你……”
“白可!”
他大聲打斷她不讓她繼續問下去。白可又是一驚,放在他胸前的手也縮了回來。
“白可……”他用幾近懇求的語氣柔聲喚她,想了想笑著說,“你幸福嗎?”
不做思考,她用力點頭。
“那麼從前呢?”他問。
“從前,媽媽在的時候也很幸福。”話語裡透著絲傷感。
“媽媽在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在中國,每天都能吃到媽媽做的飯。到了過年有新衣服和新鞋子,還有新課本。媽媽會送我上學,從來不會因為我考得不好罵我。她還會給我講很多故事。”
“很多故事,呵呵,這就叫幸福嗎?那跟我比起來,誰給你的幸福更多?”
“我從來沒比過,你們都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我想應該是我,至少你媽媽不在了,你還能活下來。要是我不在了,你會難過死的。”
“我答應媽媽要好好活著,不在乎肉體的感覺,只要活著,為了信仰。而你,一路,你就是我的信仰。”
說到這裡,她已經是眼含熱淚。在他抬起手指前,她拉起袖子擦乾眼角,吸了吸鼻子笑著問:“那你呢,你幸福嗎?”
“我也很幸福。”他眯起眼睛。
“那麼從前呢?”她問。
“從前……”從前的事情被埋得太深,他需要時間回想。“七歲以前,我和我媽媽、爸爸,還有……我們住在德州。那裡有胡桃樹,有矢車菊,有很大的房子,是現在這座房子的五倍,不,七倍。你沒去過德州吧,你肯定不知道那裡有多漂亮。”他的目光虛浮在空中,嘴角微揚,忽又沉下來,聳了聳肩膀說,“有一天,我媽慌慌張張地回來,我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送走了。在養父母那裡過了十年,不能隨意出門,在學校裡不能隨意結交朋友,這也沒什麼,談不上幸不幸福。原本按照約定我要和他們一起回中國,如果那樣,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但是我不甘心,我要留在這裡,總有一天我要再見到他們,我要問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對我,難道他們的親生兒子竟然比不過一座煤礦!如果真是這樣,又為什麼偏偏選擇了我!”
他抓著她的肩膀,手指陷進她的肉裡。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很慶幸他們選擇了你,因為這樣我們才會相遇。”白可忍著痛,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他的心被輕輕地提捏,笑著說:“如果再讓你選一次,你還會跟你媽媽來美國嗎?”
“人生不可能有再一次。”她說。
“這句話不像是你說的,是誰告訴你的?”他問。
“媽媽。來美國以前她就對我說,一旦做了選擇就沒有回頭路可走。”她說的淡然。
成功也好,失敗也好,人們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生活本該就是這樣的。一遍遍回想要是當初怎樣怎樣,根本是在逃避現實,或是自尋煩惱。
她的話讓他一陣沉默。兩人無語地凝視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