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池負手而立,山風吹得他的青綢衫律動如水。他的目光一直平靜地凝視著遠處的葉小天,葉小天帶著那些長老和部落首領們,正在邊走邊交著談,似乎在向他們佈署安排著什麼。
蘇循天喊了一嗓子,李秋池望著遠處的葉小天若有所思,目中滿是欽佩之意,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蘇循天又啃了口狗肉,道:“李先生,你要不吃我可就不客氣啦。一塊兒都不剩給你。”
遙遙蹦蹦跳跳地從旁邊山徑上跑過來,聽到他這句話,眼珠一轉,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向他靠近過去。狗肉罈子就放在蘇循天身側稍後處,遙遙抿嘴忍著笑,悄悄伸出手去。
李秋池負手而立,頭也不回地道:“沒出息的東西,除了吃,你還知道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跟了什麼人。是一場何等大造化?”
蘇循天被一口狗肉噎的直翻白眼兒,他猛地灌了口酒,順了順氣兒,這才說道:“我說李先生,我知道你學問比我好,麻煩你能不能不要故作玄虛,你就直說吧,我有什麼大造化?”
李秋池感慨地道:“此人是天生王者啊。你別看他年紀輕輕,可古來豪傑中。又有幾人是過了不惑之年才創就大業的?單看他對金沙谷中釋放出來的那些人的巧妙安排,就可見他的謀略氣度不同等閒了,你我幸運啊,若非投到他的門下。我這一輩子或許都只能做個訟師,而現在我已經可以想到有朝一日我李大狀建功立業,福廕子孫了,呵呵……”
李秋池陶醉地笑起來。蘇循天道:“我知道,你昨兒不是已經說過一遍了麼,大人要用舊人。卻又不殺新人,用寬忍來避免內部的決裂,以儘快一統權力。用被免職的新人牽制起復的舊人,以確保他們的忠心,心思的確機巧,可你用不用左一遍右一遍地誇啊,我耳朵都聽出老繭了,你要是想拍馬屁呢,最好去直接對大人說,我是不會幫你轉達的。”
遙遙促狹地偷笑著,把那狗肉罈子從蘇循天身邊輕輕地拿走了,本想就此走開,可是聽他這麼說,不禁嗔怪地向他皺了皺鼻子,又做了個敲他腦袋的動作。
李秋池搖頭道:“我所感慨的,與昨日所說的無關,我只是看東翁如今種種舉動,感悟越來越多,愈發覺得東翁智慧如海,深不可測,絕非池中之物了。”
蘇循天用力跟狗腿上一根韌性較強的筋腱較著勁兒,含含糊糊地道:“這話怎麼說?”
李秋池道:“東翁如此處置原本是極妥當的。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會怎麼樣,那些剛剛被免職的人只是失去了權柄,沒有失去富貴,也沒有失去黨羽。
他們正在慶幸逃過一劫,是斷然不會給東翁找麻煩的。但是那些在金沙谷中做牛做馬死裡逃生的人呢?他們有沒有怨氣?一朝大權重掌,他們會不思報復?”
李秋池向山下指了指,道:“你注意到沒有,這一次被東翁帶出山的部落首領,大多都是那些易換了首領的部落的新舊兩派,東翁為什麼刻意挑選他們出來?”
蘇循天來了興趣,他拿起一截草棍折斷,一邊用草棍剔著牙縫裡的肉絲,一邊好奇地問道:“那你說是為什麼?”
李秋池道:“從修羅地獄裡爬出來的那些人心中有怨氣、有仇恨,不是你一道命令就能抹除的。但又不能任由他們對失勢的一派進行血腥屠殺,挑起內亂,那該怎麼辦呢?”
“所謂堵不如疏啊,那就只有另尋一個辦法,讓他們把這些年來的痛苦、委屈、悲傷、憤怒都發洩出來,那要用什麼辦呢,唯有見血、唯有殺人,所以……東翁讓他們來了這裡。”
李秋池說的眉飛色舞,繼續道:“他們是被東翁解救出來的,心中對東翁存有感恩之心,又因經受的折磨太多太久,心中殺意鬱積,正適合去戰場上廝殺一番,做一個衝鋒陷陣、悍不畏死的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