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哭得狠了,腿腳虛軟無力。魯班頭大手幫搭,與馮慎一左一右,將她拉起。“先別哭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抽抽搭搭的好不急人!”
見諸人官差打扮,那婦人搖晃幾下,勉強立穩。“官爺……我……我那苦命的閨女掉在河裡了!”
“什麼!?怎麼不早說!從哪掉下去的?”眾人大驚,皆擁至河邊。雨後河面暴漲,快漫過了堤岸。濁流滔滔,汙渾難辨,除了些漂浮的草梗斷木,其他什麼也瞧不見。
“救人要緊!”馮慎急道,“哪位弟兄水性好?快隨我下水!”
兩名衙役聞言,站身出來,幾下扒下衣袍,赤著膀子便要往水裡探。
“下不得!”那婦人撲上來,發瘋般攔住三人。“這護城河下不得啊,要是再連累官差送命……我們吃罪不起啊!”
“嘿?”魯班頭喝道,“那閨女是不是你親生的!?”
“沒用的……沒用的……”婦人捂著臉,慢慢癱在地上。“我閨女……死了……她活不成了……我親眼看著她被水鬼拖下去的……”
“水鬼?”馮慎一怔,趕緊止住另外兩個衙役。“大嫂,究竟怎麼回事?”
婦人哭訴道:“我……我帶著閨女給男人送飯……半道下起雨來……我只顧著往前躲雨,卻把閨女落在了後邊……等我發覺時,閨女正趴在岸邊朝河裡看……我調頭跑去拉她,她卻大叫說河裡有東西,話還沒說完,河裡竟真跳出個綠毛怪物,一把就將我閨女拽下去了!可憐她才五歲,就叫水鬼拉去當替身了……”
魯班頭一嘬牙花子:“你這婆娘……是在說瘋話吧?這大白天的,什麼鬼敢出來?”
正說著,一個漢子闖了過來。那漢子套了件汗褟子,光腳穿雙草鞋,看模樣像是運河上的漕工。見婦人蹲在地上哭,那漢子張嘴便罵:“老子餓的前胸貼後背,也不見送飯來!原來你在這裡號喪!”
聽罵的不入耳,魯班頭將那漢子一推,“你是幹嗎的?跑這添什麼亂?”
“他是我男人”,那婦人忙搶上前,衝那漢子哭道,“當家的……二丫她……被水鬼拉下河了!”
那漢子搖晃兩下,“二丫……淹死了?你……你個死老孃們兒,連個孩子也看不好!?我……我打死你!”
說著,那漢子揚起手來,踉踉蹌蹌便要來打。
那婦人抱住漢子大腿,號啕道:“當家的你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眾人一看,趕緊架住那漢子。魯班頭喝道:“你這漢子好不曉事!打死你老婆,你閨女就活過來了?”
馮慎怕魯班頭話太沖,忙又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你二位多節哀吧。”
“該著報應啊!”那漢子哀叫一聲,抱著頭蹲了下去。淚水順著眼窩子,吧嗒吧嗒往下滴。“沒想到二丫她……終究沒能躲過去……”
魯班頭本就信些鬼神之說,被漢子這麼一講,心裡頓覺發毛。可他礙於臉面,兀自提高了嗓門,想壯些膽氣。“你們……你們可真不愧是兩口子……一個說水鬼,一個喊報應……你們閨女才那麼小,能得罪著哪路神仙!?”
那漢子抹了抹臉,嘆道:“若是神仙,也就不會與我們計較了。二丫她得罪的……正是這護城河中的水鬼啊!”
聽夫婦倆兒屢番言及水鬼,馮慎頗為不解。“為何你們認準了是水鬼?這位大嫂,事發時正逢暴雨,想必泥水淋面、雙目艱張……難保你沒有看花眼。”
“那水鬼……我確是見著了”,婦人搖搖頭,抽泣著舉起了手中小花鞋,“之前怕二丫出事,我還特地在她鞋頭縫上了紅布辟邪……不承想……不承想還是……”
說到這裡,婦人已是泣不成聲。眾人望向她手裡繡鞋,發現鞋頭之上,果然釘著一塊小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