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一件無頭的事。
他的心上彷彿罩著一件堅硬的殼,凡人的七情六慾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縷惱人的風而已,無法穿透他的屏障。即使穿透,也不過激起短暫漣漪,他瞬間又會恢復從容、冷靜、無懈可擊。這個堅硬的殼,是他的高高在上的驕傲,也是他作為王者的尊嚴,阻隔了別人的同時,也阻隔了他自己。公主忽然有種衝動,要擊碎這隻殼。她要親眼看著他變得憤怒、狂暴、歇斯底里。
於是,她講起在天授村和楊逸之的初遇,說到自己當初如何了躲避蒙古追兵,藏身井下,又如何遇到相思,兩人交換服飾和身份。而楊逸之本來是為了救她,卻又歪打誤撞救走了相思,之後的事就是吳越王告訴她的了,楊逸之和相思在荒城,在軍營,在草原,在三連之城,歷經磨難,同生共死。
這些情景,有的卓王孫已經知曉,有的本還不甚瞭解其詳。但他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公主直視著卓王孫,目光中毫無畏懼。她事無鉅細地複述,將那些還不為人知的細節,楊逸之與相思在三連城中的一舉一動,一一展示他眼前,生動逼真,惟妙惟肖,就像在講自己親身經歷過的故事。
她知道,這是卓王孫的逆鱗。
她在等,等著他驕傲堅硬的殼破裂,逆鱗之怒勃發而出的那一刻。
那一定非常有趣。
突然,卓王孫打斷了她的幻想:“你羨慕她?”
公主全身一震,她本以為,已在殼上敲出裂痕,觸控到其中深深掩藏的傷,但在這一瞬間,她卻恍然發現,被窺測到內心深處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她有了一絲慌亂,一種秘密被洞悉的慌亂。
羨慕她麼?何止羨慕,那一切本不該歸那個水紅色的女子所有,而是屬於她的。只因因緣作弄,才讓她偷走了屬於自己的一切。
“想成為她?”
公主下意識地就要點頭,卻突然驚醒。她猛然想起,這場感情博弈還沒分出勝負,只差一點就被他反控了局勢。這個男子實在是太可怕的對手,絕不能有一刻放鬆警惕。
她咬了咬牙,抬頭傲然逼視著他:“不錯,我想成為她!”
一字字,彷彿要在他的心上刻出傷痕:“只要成為了她,就能親口聽他對我說”我愛你“;親眼看他為我而反抗你,打敗你,讓你蒙羞!”
卓王孫靜靜地看著她,那些咄咄逼人的話並沒有引起他的反擊,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再度想起了婚禮上楊逸之所說的那番話。
他至今仍未明白,為什麼這番話竟會讓他那麼痛。
如這個女子所言,這痛苦是因為他也想說那番話嗎?他也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開尊嚴,拋開矜持,只為自己的心、自己的愛說一句真心話?
不可能。他是王者。王者擁有一切,不需要拼盡所有的尊嚴去獲取什麼。
是的,他是王者。王者是不會有痛苦的。
卓王孫的目光從冷漠重新變得溫柔,點了點頭:“想成為她麼?你可以的。”
他淡淡一笑,起身來到鏡臺,他從抽屜中取出一個白玉盒子,輕輕開啟,紅色絲絨布上,躺著一隻怪異的甲蟲,外殼上光影變幻,彷彿有人面花紋。
“這隻上古奇蠱,名喚此生未了,只要將它種在身上,配合適當的內力引導,便可以讓一個人變化為其他人的樣子。”
“如果公主喜歡,就當是我的聘禮。”
這次輪到公主錯愕了。她雖存著這種念頭,卻也深知天地造化不是輕易可以改變的。何況,她說這些話,一半是出於真心,一半也是想激怒他而已。就算此生未了蠱有用,她真能把它種在身上麼?能化作相思的樣子,再去找楊逸之麼?她還不至於自我輕賤到這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