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所以,這根刺,他必須種在周沛遺心裡,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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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上,周福垂著頭悄悄打量座上一言不發的總統,在他身邊三十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總統的心思,這張波瀾不驚的面孔下,恐怕早已翻騰起滔天的駭浪。
良久,周沛遺起身走人。
周福緊緊跟在他身後,腳底的積雪發出吱嘎的聲響,身前如今萬人之上的總統大人緩緩開口。
“你覺得,這事情是慕贏做的嗎?”
周福一如既往地規矩作答:“事關重大,奴才不好妄下結論。”
前面的總統輕笑一聲沒有說話,卻在分岔處拐個彎徑直入了湖心亭。
急忙跟上,試探道:“老爺要去清平齋?”
路邊的松針因著過路人的動作顫顫掉下一線雪來,周福看著總統在錦園門口短暫停頓過後目不斜視直直進了清平齋。
風雪愈發大起來,濃雲厚沉,壓住剛點起來的萬家燈火,迫在心口,比枯枝更加狡獪。
房中酒盞落地,在地上滾了幾圈,最終拖泥帶水地破碎掉。父與子之間極少見的對峙與妥協輪番上演。
周福覺得膝上的風溼愈發疼了,支退了門口的小廝,縮排脖子守在門口。
風聲裡,他聽見總統這樣說:“祭天那日,你與為父一道。如何?”
這是任何人都聽得懂的暗示。
然後是二少爺仿若戲謔的嘆息,“怎麼,父親要拿這補償我?”
“是與不是,重要嗎?”
周慕筠笑,“不重要。”
一陣沉默過後,周沛遺出門。
周福靜靜跟上,“老爺,可需查查那群匪寇?”
默默走了一段後,忽聽得前方人遲到良久的答非所問,“周福,是不是慕贏做的其實壓根不重要。”
周福頓住腳步,呵氣成冰的夜裡寒氣鑽進腦子,衝開了僅有的一點疑慮,霎時清明過來。
是了,有誰比大傷過後百毒不侵的二爺更適合那個位置?
轉眼臘八,周家二少生辰。
米倉巷周府後門口靜靜停了輛馬車,夜燈恍然,照著個清瘦秀麗的少婦下車。
堇色披風穿過雙生門前的琳琅花影,燃起清平齋門口久不亮起的流蘇燈。
半柱香後,戲臺上換下一曲《貴妃醉酒》,原本該在桌上吃酒的主角二少拎著酒壺不見了蹤影。
清平齋的墨色珠簾被這醉鬼撩開,“怎麼,這便急著走?”
“周慕筠,這便是你的痛不欲生?”
“再痛又如何?我總不能隨他一道去了……你說呢,梅兒?”
二少奶奶反手一個巴掌甩上去。“拿親生孩子的性命做籌碼往上爬,周慕筠,你可真好……”
一陣沉默後,趴牆根的周總管聽見“哐嘡”一聲巨響,衝進門,“二爺,二少奶奶有何吩咐?”
卻見二爺立在倒翻的書櫃前,吃了口酒紅著眼在笑,聲音很慢,“去稟告父親,我要休妻。”
門口霎時跪倒了一片,“二爺三思。”
周福躬身去勸,“總統登基在即,二爺是否再作考慮?”
二少爺貼近他,“福叔,這便是我的考慮,你難道看不出來?”
這一夜,前朝太后保媒的二少奶奶青州顧氏拿著一紙休書,消失在這茫茫雪野。而一貫隱身幕後的周家二少走出幕前,軍中猜測,比起大少爺,總統似乎更屬意這位庶子。更有傳這位二少爺不日便將同恩師次女成婚,繼承大統,指日可待。
正月初十,國民總統周沛遺率領百官舉行祭天典禮,宣佈承受帝位,改年號為“洪武”元年。正月十五日,入主紫禁城,正式登極。並在經緯堂接受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