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隨便找個鎖城……”
就這樣我的姑姑與姑父離婚了。
在他們離婚後很久,我才敢問他們為什麼離婚,其實我想問的是,為什麼他們現在才離婚。
我姑姑說是為了我表姐,現在我表姐長大了,她終於可以離婚了。我疑惑不解。
我姑姑如果知道唐齊作為一個父親除了貢獻一枚精子以外,留給我姐姐的僅僅是讓我姐姐成為了一個厭男症患者的話,不知她對自己二十多年來的犧牲,作何感想。唐大林說,她可以忍受孤獨地和母親生活在一起,卻不能忍受和一個精神病繼續生活下去。
我姑姑離婚幾年後的某個夏天,我和我的父親與母親回老家看我爺爺奶奶。
正吃著飯,我奶奶突然眼巴巴地望過來,壓低聲音問:“聽說唐齊又找了一個年輕的?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我母親應了一聲。
我奶奶嘆了口氣。
我奶奶是不希望我姑姑離婚的,她這麼多年常掛在嘴邊的就是,“還是原配的好,還是原配的好啊……”
我曾祖母在世時,我的奶奶是不敢說一句這樣的話的,因為我的曾祖母就不是我曾祖父的原配,據說,我曾祖父的原配因為喜歡吃豆子,在不到四十歲的時候被蛔蟲活活咬死了。我並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符合醫學常識。
我的曾祖母生了四兒一女,直到八十八歲,才故去。她是楊開慧的表親,所以在□□時才保住了這個地主家裡所有人的命。我的曾祖母死後與我的曾祖父同墓而眠,葬在離我老家房子不遠的山上,每年過年我的爺爺便會帶我們去祭拜,而我曾祖父原配的墓,至今尚不知在何處。
自從我的姑姑吳曦燕離婚以後,她就由做了二十多年的婦女變回了一個少女。她二十多年來不曾變化過的肥胖身材一下子清瘦了下來,有一年過年我還見到她穿了那一年最流行的繭型大衣。
唐大林對我擠眉弄眼,“有一天我看見我們班有個同學穿了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不僅如此,吳曦燕還做了最時髦的髮型。我覺得她看起來和舊照片上她少女時代的樣子並無二致,笑起來和三十年前一樣天真爛漫。
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人的老年並不發生在生命的後半段,比如吳曦燕。她的老年從她出嫁的那一瞬間就開始了,但是當她結束了她的婚姻以後,她就完成了她的老年生活,開始補償她自己那未曾開始的盛年生命。
我一直喜歡我的姑姑吳曦燕,哪怕是在她老年的那二十多年裡。但是毫無疑問,當她結束了她的老年,變成了我的同齡人時,我更加愛她了。我感覺我像是等了她二十多年,終於等到我和她一樣大。
離婚後的吳曦燕經常借我的書看,並且有所共鳴。
我們時常一起聊天。
彼時,我已有了正在談婚論嫁的男友。我向吳曦燕訴苦,我害怕我的婚姻,不僅是婚姻,一想到婚禮我就已經開始感到恐懼。我恐懼我的婚禮將會發生在一個酒店,滿場都是我父母或者我男友父母的客人,我恐懼我會被推搡著,望著眼前根本不認識的人,笑成一朵花,再一口悶乾杯子裡的酒。
提及此,吳曦燕便說起了我表姐唐大林的那次升學宴。
“那些客人大都是唐家那邊的,很多我都不認識。唐家麼,喜歡弄些這種酒席,收禮金,我最煩這些應酬。”吳曦燕突然笑了,“後來我看了禮單,一家子人,送一百塊錢,來吃中飯,吃完中飯又留下吃晚飯,還要住一晚,醒來又要留下吃早飯。唐家人啊,真是有趣。”
吳曦燕嘴上用“有趣”代替了她心裡的別的詞,我猜測那個詞可能是“荒唐”,也可能是“好笑”。但是“有趣”二字足見了她的功底,就像有風度的英國人在想罵街時卻皮笑肉不笑地說一句“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