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是誰?”
黃海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相框,是黃海與一個男孩合影,背景是人民公園,花壇裡有許多氣球,依稀可辨“六一”——男孩長得有幾分像司望。
“他是我兒子,只比你大一歲。四年前,他被查出白血病,我找遍全國的醫院,想給他做骨髓移植,卻始終沒找到合適物件。阿亮在醫院住了一年,化療讓他的頭髮都掉光了,最後死在我懷裡,十歲。”
“你很想他吧。”
“那一年,我幾乎每天都會偷偷掉眼淚,直到遇見你,小子。”
這個中年男人把司望抱在懷中,又粗又熱的手掌撫摸他,就像兒子還活著。
“阿亮的媽媽呢?”
“老早離婚了,那婆娘跟個有錢人跑了,移民到澳大利亞,兒子死後再沒回來過。”
“好吧,我不怪你。”男孩摸了摸警官臉上的皺紋,“以後,你可以叫我阿亮。”
“阿亮死了,他不會再回來的,小子。”
黃海平靜地說完這句話,似乎已完全接受了兒子死去的現實。
“死是一場夢,活著也是。”
“臭小子,你又來了,敢學大人一樣說話!”
他喝下整杯酒,司望拉著他的胳膊:“夠了,你快喝醉了!”
“別管我!”
黃海警官將男孩推開,又給自己灌下一杯。司望將他攙扶到沙發上,他喃喃自語:“阿亮!別走!阿亮!”
酒醉過後……胃裡湧起一陣噁心,黃海趴在地板上嘔吐,今晚酒量怎麼如此之差?
他尷尬地收拾嘔吐物,才發現小房間的門半開著,傳出輕微的腳步聲。
摸了摸身上的鑰匙,果然已被司望這小子拿走了。他飛快地衝進小房間,充滿黴變腐爛的味道。男孩雕塑般站著,注視整面牆壁,貼滿泛黃的紙張與照片,密密麻麻如追悼會上的輓聯。
照片裡有黃海最熟悉的畫面——雜草叢生的荒野,坍塌的圍牆,高聳的煙囪,破舊的廠房,鏽跡斑斑的機器,通往地下的階梯,圓形把手的金屬艙門……
南明高中的學生們傳說的魔女區。
司望還沒有意識到,他的嘴唇已被自己咬破,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淌。
照片裡不時出現警察的身影,還是20世紀的綠色警服,拍攝於1995年6月。殺人現場打著燈光,背景是黑暗無邊的地底,積滿骯髒的水,發出令人厭惡的反光。
他看到了申明。
二十五歲,茂盛的頭髮,未婚妻買給他的襯衫,已被汙水染成漆黑。臂上綴著紅布的黑紗已難以分辨,大攤血跡尚未褪色……
照片裡的臉還埋在水中。
下一張照片,屍體被翻了過來,慘白燈光下有張慘白的臉——男孩閉著眼睛不敢去看,淚水卻從眼皮的縫隙間湧出。
黃海警官從背後抱住他,伸手擋住他的雙眼。
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可以想象一個人被殺後,又在地底的雨水中被浸泡了三天……
死後三天的申明,倒在死亡的水中漸漸腐爛。
接下來的幾十張照片,每一張都足以讓人畢生留下噩夢。司望卻用力推開警察的手,瞪大眼睛看著照片——死者背後的刀傷,不到兩厘米的一道紅線,卻足以讓心臟碎成兩半。
他沒有看到兇器。
屍體運走以後,警察繼續勘察現場,將地下室的積水抽走,搜尋可能的證據。並沒有傳說中的墳墓與白骨,只是牆上刻著些奇怪的文字與符號。
終於,黃海從男孩手裡奪回鑰匙串,看著小房間角落裡的鐵皮櫃子說:“十年了,這個小房間從沒改變過,你知道為什麼?”
“這是你至今沒有偵破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