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佳和小龍從紅樓裡出來,長長的舊舊的甬道上,老式的長窗被外面的樹蔭遮暗了天光,只有盡頭的門洞,像一幅畫一樣,框出了外面金色的陽光和綠色的筆直的杉樹。在他們面前,走著一對,那男孩子把手大大的向後一張,女孩子從後面把自己的手,像接力跑的接力棒一樣,飛快地遞到那向後張開的手裡,好像是一對逃學孩子從教室裡飛奔出來時的快樂遊戲。
簡佳和小龍跟在後面忍不住微笑。
小龍把自己的手像那個男孩子一樣,向簡佳張開來,簡佳把自己的手握成了小小的一個球,遞到小龍的手裡。
外面的陽光像溫暖的手,按在他們的肩上。
“老交老交,屁股燒焦。”
小龍驚奇地俯臉看看和自己第一次牽手的女孩,她眼睛亮閃閃的,爽朗而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害羞,她看著他,笑著,那麼白,那麼結實的牙齒,像小時候一起玩的男孩子一樣。
“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我的女朋友。”
“那像什麼?”
“像我小時候的赤膊朋友。我們小時候也這麼說,老交老交,屁股燒焦。”
“誰說過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我答應了?”
小龍一怔。
樹下的石凳那裡,站起了一個人。
嬌小的,明媚的,單薄的,像一個上了重彩的小紙人似的,那個人。
陽光在她的臉上晃著。
簡佳想,人家都說,一上大學,人也會突然一變,像是一下子就長大了。可是她一點也沒有變,從中學到大學那長長的一個學期,好像驕陽下的一根小冰塊一樣,小下去,小下去,然後,不見了。
簡佳看到她長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然後吸了吸鼻子,又放手指到鼻子上擦了擦,那是她失望時候的一個姿勢,簡佳記起來。
“好久不見。”
“是啊,我才知道你還住在學校裡。”
“你也回家了?”
“假期總是要在家裡過得,我沒有想到你們這樣,上一個補習班什麼的。”
“這是小龍,我的同學。”簡佳介紹道,小龍鬆了鬆手,簡佳很快地把原來團在小龍手掌裡的手張開來,握住小龍的手。
“這是和和,是我上中學時候的同學。”
小龍張大了眼睛,熱情地說:
“你就是和和,簡佳說過你,那時候她說,你是她看到過的最好看的女孩子,我還在想,女孩子對女孩子,有什麼正確的審美觀呢?看起來,我小看簡佳的眼力了呢。”
“那你絕對是小看簡佳了,簡佳冰雪聰明,沒人比得了。”嬌小的和和仰著小而精緻的臉,笑容滿面地看著簡佳,眼睛裡全是崇拜,“我們班上的人,天天在她後面當跟屁蟲。”
小龍說:
“那你也是?”
“我當然也是。我們是死黨。”
然後她打量了小龍一下,“你看上去真的也像是個女孩子,”說著她伸手在空中尖尖的劃了一下,“你那麼細細的,長長的,白白的,真的。”說著,她用手握住簡佳的手肘,把身體向簡佳輕輕地倚過去,笑了起來。
非常輕盈的,明亮的笑聲。
眼看著路上的人多起來了,大家都向食堂的方向走去,那是一條沿著綠色的河而去的石子路,騎車的人的鐵飯碗,一路清脆地叮噹著。怕曬的女同學打著花傘。
在紅樓前站著的三個人,也向食堂的方向去。
簡佳看了一眼和和,和和仰起一張高興得閃閃發光的臉向著她,好像沒有看到簡佳已經蓄長了的頭髮,沒有看到和簡佳拉著手的小龍,沒有看到簡佳眼睛裡的躲閃,就像什麼也沒有的從前,和和一高興,臉就像剛剛擦乾淨的不鏽鋼鍋一樣地閃光。她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