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不是。他滿懷惶惑不安的思想安靜地躺在那裡,呆呆地看著房間裡他所熟悉的一切,他簡直不知道那些東西,那窗戶,那五屜櫃,究竟是否真在那裡,或者那隻不過是在那種氣氛中他頭腦裡產生的幻景。慢慢地他對她越來越感到無比憤怒。可是,由於他是那樣的驚愕,由於在他們之間還存在著很大的距離,也由於她一直仍是那樣地使他驚愕不止,同時在她身上似乎還隱藏著許多尚未完全透露出來的神秘,他一直沒有對她進行報復。他只是憤怒地睜大眼睛,安靜地躺在那裡,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也不理解,憤怒的情緒使他自己的身子完全發僵了。
他就這樣懷著滿腔憤怒,勉強和她在一起生活,外表上對她絲毫沒有改變,可是在內心深處卻隱藏著對她的強烈的仇恨情緒。這一點她慢慢覺察到了。讓她明確體會到他是和她不相干的另一種力量,這使她感到十分苦惱。由於她又回到了一種陰森的排斥一切的狀態中,他似乎在和某種神秘的力量維持著離奇的交往,這種神秘的陰暗狀態使得他和那個孩子都似乎要發瘋了。他一連好幾天頑固地儘量抵抗她的誘惑,簡直恨不得把她給毀滅掉。可是接著,忽然間,不知是什麼緣故,他們之間又有了某種聯絡。這種思想是他在田間勞動的時候忽然出現的。那緊張狀態,那捆著他的繩子,忽然繃斷了,熱情的洪流忽然變成了巨大的含有深刻意義的狂浪向前衝去,以致使他感到他可以把他走過的路邊的樹木倒拔起來,他可以重新再創造一個世界。
他回到家裡之後,在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新的表示。他等待著,一直等到她來臨。他就這樣等待著,他的四肢在他看來都是那樣的強健和優美,他的手彷彿是他自己的兩個熱情的僕人,而且都非常好,他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一種巨大的力量,感到他身上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和急切地、有力地流動著的血液。
最後她肯定會來的,她會來撫摸他。然後他馬上就會變成一團只希望向她燒去的烈火,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存在。他們彼此對看著,從他們的眼睛的最深處發出由衷的笑聲,於是他又一次極希望馬上得到她,整個得到她,他發瘋一樣追求著她的無盡的財富帶給他的歡樂,把自己埋藏在她的心深處,去進行永無止境的探索,這時在他從她身上所得到的無限歡樂中,她也感到欣喜萬分,她立即拋開了她的一切神秘,同時也跳進了她自己也從來不理解的神秘之中,這時,她由於恐懼和最高歡樂的痛苦而戰慄了。
他們究竟是誰,他們彼此究竟瞭解不瞭解,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種時刻慢慢又過去了,他們兩人又彼此隔離開,她所感到的只是憤怒、悲痛和淒涼;他所感到的則是自己從高位上忽然跌落下來,整天和一些奴隸在一起勞動。但這沒有關係。他們已曾有過了他們的幸福時刻,在那個時辰再次敲響的時候,他們已經做好準備,準備好在外在的黑暗的邊緣上,在他們上次停下的地方,重新再開始他們的遊戲,那時這個女人身上的一切秘密,都將是那個男人頑固地極想獲得的獵物,那時,那女人身上的一切秘密,都值得這個男人冒險去進行探索,他們倆同時都將為這種探索獻身。
她有了孩子,在他們之間又出現了沉默和彼此保持距離的狀態。她不再需要他,不需要知道他的秘密,也不再稀罕他的那一套遊戲,他又被貶黜,被拋棄了。他為這個和他毫無關係、長著一張又小(原文如此。前文說的是這女人有一張大嘴)又醜的嘴的女人憋著一肚子悶氣。有時候他對她大發雷霆,可是她從來也不哭泣。她像一隻猛虎一樣跟他對著幹,因而不免常會爆發一場戰鬥。
他慢慢只得學著忍耐,但這種情況使他非常憤恨。他恨她不肯盡為婦之道。他因而常常離開家,到處亂跑。
但是由於一種感激的本能,以及他明明知道,最後她還會願意讓他回去,慢慢她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