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看著陳遠冰冷的臉,低垂著眉頭,悄聲道:
“我以為陳哥不是陳哥了,不僅手下操控著一頭恐怖的僵蠡,那是煉屍之法,只有墮入魔道之人才修行的禁術……陳哥還非常弒殺,我以為陳哥被奪舍了,不再是我認識的陳哥,便只好,刺陳哥一劍……”
陳遠輕笑一聲,搖頭道:
“既如此,又為何偏離一劍?”
柳尋吞了吞口水,雙手不斷揉搓著胸前衣襟上的兩個花穗,頓了許久,才開口道:
“陳哥看我的眼神,與當初在狗尾鎮上無異……陳哥那麼好,怎麼會是魔頭呢?”
陳遠看了眼窗外疾馳而過的厚重雲彩,笑道:
“我自是紅塵而來,又得道紅塵仙位,但我卻苦於紅塵劫,這劫我渡不過,我便是人間……大魔。”
“為何呢?”柳尋抬起瞳眸,與陳遠冰冷淡漠的眼睛對上,“依尋兒之見,陳哥並不是魔。”
“冒犯你的道童諸多,你卻只殺了那位別有異心的……佛子亦是佛谷之人,與罪人同門,理應誅之,可陳哥還是留了他一命,且還依舊要為了林師兄報仇,若陳哥是魔,豈會念及親友之情?”
陳遠眼神漸漸變得幽深,卻是不贊同柳尋的話,反問道:
“你且知魔頭與人如何區分?”
柳尋脫口而出,“善是人,而惡是魔!”
陳遠忽地一笑,望著窗外白皙湛藍,輕笑道:
“人非善也,魔非惡也,天下萬道萬念,我自入紅塵而來,見了太多悟了太多,而今,我不求他人向善,卻也不許他人勸我向善……”
“看著憨厚老實的老農,卻下了迷魂草,食同村百姓血肉,看著無惡不作的染鬼,卻附著在李屠戶身上,護他之安危。”
“這惶惶世間豈能是善惡兩字來衡量區分,這人也好,仙也好,魔也罷,依我看……”陳遠頓了一下,嘆了口氣,“都是一般爾。”
柳尋微怔住,卻聽著女武神的聲音響在耳畔,
“休得胡扯!你只是小界裡稍有天賦的修士罷了,才活了幾個年頭?才看了多少人間?豈能說出魔亦善這等愚蠢之言!”
“魔若善,他又怎會被冠以魔之名?當年八荒寰宇那位半仙半魔的畜生,雖證道帝路,成就雙諡帝尊,但依舊屠殺億萬萬無辜生靈,他難道不該死嗎?他難道不惡嗎?!”
“只是活了幾千年,便以自己之所見來反駁前人之理,如今感悟,你可領悟幾個大道?你可在大道上走得久遠?”
“一道撐死罷了。”
女武神怒氣深重,反駁著陳遠。
陳遠卻是笑笑,也不言自己身懷五道,且還是寰宇三千道十甲之二的雷道與時間道,還有已然大成的棋道。
有何可爭執的呢?被一個禁錮在人體裡的殘魂鄙視,難道還要與她爭執嗎?
“或許是吧,或許我就是魔。”陳遠笑著道,閉上了眼,卻同柳尋開口,“妮子,方才你刺我那一劍,可沒有多少氣力,若是真刺到了,卻連我之防都破不了了的。”
柳尋也不管體內女武神與陳遠的爭執,低聲道:
“我刺陳哥,是因為陳哥是魔,我是扞衛正道的道姑,但我不出力道,則是因為,我是柳尋,而你是我的陳哥。”
“道姑一劍,刺罷,我便會站在陳哥身後,以柳尋的名義……哪怕陳哥真的是魔,與世間為敵,我亦會與世間為敵。”
陳遠聽著柳尋答覆,會心一笑。
“鏗——”
轎子落地,顛簸一陣,佛子唇色發白,已然失去左臂的他,卻還要扛著轎子飛行萬里。
且這轎子裡的人使了壞,故意集了靈氣,升了重量,如同揹著好幾座大山川一般,被傷勢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