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屋外的拜誦聲讓陳遠一陣恍惚,竟是真真切切聽到一股子洗滌人心的梵音,但也只是幾息功夫,院裡聲音便重新變成一眾少年孩童的稚嫩誦拜。
似是感應到什麼,陳遠輕拍了拍已然睡熟的杏兒,便走出偏屋,向那外邊被薄雪蓋住的小路望去。
兩個靈氣捏得假沙彌,只是呆板地站在路前,身上落滿了雪,斜握著短棍,橫在蜿蜒小路間,猶如兩個門神。
短棍斜著對方,便阻住一人,站在薄薄的雪地上,也不硬闖,就是樂呵呵地看著陳遠。
陳遠凝目,直視向來人。
是一禿頭僧人,瞧著年歲不算太大,但給人一種飽經風霜的感覺。
麻褲上滿是破洞,光著腳,兩腳上滿是凍瘡和烏黑老痂,上身穿著一藍麻破舊衣裳,還露出了半截胸膛,最扎眼的,便是腰間別著個老芭蕉蒲扇。
光頭在這陰雪天也格外刺眼。
陳遠定睛看了這僧人半天,只覺得這人與他在佛谷見到的眾僧有大不同,衣服格外的爛,腦袋格外的亮……
“陳住持。”僧人笑著開口,面上堆起褶子,雙手合十同陳遠行了個佛禮,“聽聞俗門新來了個弟子,短短几日便榮升了住持,貧僧打聽了姓氏名字,卻與故人一樣,如今見到,果真是故人。”
陳遠看著面前這飽經風霜的不惑之年的僧人,緩緩開口:
“我們認識麼?”
“認識的,陳住持。”僧人笑著回答。
陳遠細細地看著這僧人臉面,卻是一丁點印象也沒有。
按理說他這等層次的修士,渾身器官五感六識皆已超越凡人天塹般層次,記憶當也是過目不忘,可這一臉笑容的貧苦僧人,陳遠卻是怎麼都記不起來是在何處見過的。
難道是因為其長相頗為普通?
陳遠掃了一眼這僧人面頰,除了極具標誌性的裝扮與鋥亮的光頭外,面容卻是普通到讓人多看幾眼也記不住,但這佛谷裡的古怪,卻使得陳遠耐下了性子,又回道:
“還是想不起來。”
那僧人聞言,卻依舊是那副老神在在的笑臉,似乎對陳遠的答覆並沒有感受到什麼意外。
“陳住持貴人多忘事,沒關係的,今日拜會只是稍表貧僧對你的祝賀,無別事,陳住持也莫要相送,我這便離開……”
腰間蒲扇,光腳破衫,瘦弱身影似風中浮萍,就這樣順著薄雪小路漸的消失不見。
陳遠滿肚子疑惑,總覺得這人怪異,但一身修為實力保底,也不怕這神神叨叨。
回了莊子,殘疾少年們還在拜誦小香堂裡的鬼佛雕像。
陳遠聽得有些厭煩,便擺手驅趕,
“不用拜了,愛作甚作甚去,以後都不用拜了,這區區大肚佛有何好拜的……”
少年們停下了拜誦,卻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陳遠,時間似停止許久,陳遠走出了小香堂,卻聽到身後又傳來了聲響。
“拜見救苦救難大慈悲無量世間至臻佛陀。”
陳遠皺著眉頭,也不願再去理會。
這些殘疾少年們不是因著上任住持壓迫所致嗎?怎麼如今不讓他們拜了,卻還一個個都守在小香堂裡,不願離去?
今個日頭很快結束。
人間季節更替,這立了冬,白天的時間便肉眼可見的短了,以至於長夜漫漫,於陳遠來說,卻是無比煎熬。
白天時候,便是神識一遍遍掃過佛谷,探著其中詭異。
夜裡,陳遠卻內心空洞,神情麻木,坐在床邊,思緒亂如泥。
唯有杏兒呼呼大睡的微小鼾聲,卻使得這沉悶死寂的夜有了些許生機。
一晃便是一月。
陳遠的修為也徹底穩固在了環星境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