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她發現我看的那些少女漫畫裡竟然有她所認為的黃色內容時,她的表情真像恨不得拖把刀出來砍了我祭祖。
面對痛心疾首的我媽,我其實很心虛,但嘴上卻不知死活的挑釁:“這算什麼黃色內容啊,不就是摟摟抱抱親一親嗎,蘇軾說人間有味是清歡,那是騙人的,人間有味其實應該是男歡女愛!”
都是我這張賤嘴惹的禍!就因為那一番話,整整半個月我都帶著墨鏡和口罩去上學,除了筠涼,沒有人知道我是被我親媽打成那樣的。
被打的時候我死死地咬著牙,吭都沒吭一聲,並不是我的意志力多麼頑強,而是因為我曉得就算我哭啊喊啊也沒用,沒人會來救我。
憋了很久的眼淚是在那個下著大雨的中午轟然砸下的,早上出門時忘記帶傘,到了放學的時候很多同學的父母都拿著傘在校門口等待著自己的孩子。
我第一次見到筠涼的母親也是在那天,她坐在車裡微笑著問我,初微,我們送你回去吧?
我搖搖頭,我說不用了,你們快回去吧,我家不遠。
是真的不遠,可是那短短二十分鐘的路程我走了很久很久,雨水淋在我的身上,臉上,沖走了那些沒有人看到的眼淚。
是的,我當時以為是沒人看到的。
顧辭遠忍不住笑起來,但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他這個笑並不是嘲笑,這個笑容裡一點諷刺的含義都沒有。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你不知道吧,我當時就站在馬路對面,我看了你很久。”
往事重提,我羞愧得無地自容,可是我沒想到他會說,其實我以前一直挺反感你的,覺得你神經兮兮的,又總是連累我被你媽找去談話,但那天下午看到那一幕,不曉得怎麼回事,忽然就覺得你其實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
他說,怎麼說,我當時的感覺……好像心裡打翻了一杯水。
我一直低著頭,臉上像被火燒一樣滾燙滾燙的。
其實,應該是我向顧辭遠說聲對不起。
顧辭遠又開口:“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覺得筠涼和我都不講義氣,但你想想看,你也有不願意開誠佈公向我們坦白的東西,是不是?”
一句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我承認,他切中了我的神經末梢。
我十六歲生日的那天,拖著筠涼陪我去學校操場上放了個孔明燈,看著它漸漸升空,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我感嘆說:“要是我也能飛走就好啦。”
筠涼瞟了我一眼:“快回去吃飯吧,你媽媽剛剛給我發簡訊問你了。”
我對筠涼說的話充耳不聞,一屁股在操場上坐了下來,失神的看著遠方的天際。
筠涼看我這樣,順勢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了,一時之間,我們雙雙陷入了沉默。
她小心翼翼的問我,你家裡倒是是怎麼回事?
過了很久,我聽見自己輕聲說,筠涼,不是我不把你當朋友,只是……我一直不曉得怎麼說。
我讀過很多詩書,寫過很多作文,從小到大我一直是歷任語文老師最喜歡的學生。
我口才不錯,勉強也算得上舌燦蓮花,除了跟顧辭遠吵架沒贏過之外,一直都所向披靡。
但是,唯獨一談起這件事,我就會在瞬間之內,啞口無言。
我一直不知道要怎樣斟酌措辭,才能將兒時內心那不可言說的委屈表達得淋漓盡致。
那年,才11歲吧,從外婆家去那所陌生的小學要經過一個陳舊的貨運站,滿地都是煤灰和泥濘,白色的膠鞋總被弄得很髒很髒,無論我多麼用力的沖刷都洗不乾淨。
就像時光,再有力量也沖洗不掉素白年代裡悲傷劃過的痕跡。
每天下午放學,路過貨運站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