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微微點頭,帶著一絲遲疑,“這也是謎呵,明明隔了億萬年,跨越了鳳魂和神靨,她的執念竟然會選擇再次流離,也是忘川考慮不周罷!”
男子目光依然風情旖旎,“忘川呢,他竟然也會選擇由我來渡珠沙的執念呢,只是,她太悲傷了呢。”
“珠沙素來溫婉,執念重也並非難以預料,這樣的悲傷,對你和那丫頭,是沒有好處的。”孟婆眼裡流露出不多見的惋惜。
“婆婆不必如此呢,”男子鳳眸眯起,笑道,“我自不會令那丫頭繼續沉溺呢。”
孟婆深深看著他,良久,嘆道,“但願如此。”
男子不再說話,優雅地翻身躍下奈何橋,白衣勝雪。
“那小孩已經逃脫了三生石。”孟婆漠然地看著男子背影,緩緩開口道。
“是呢,”男子笑得江山失色,“其實婆婆已經知道那小孩的下場了呢。”
“無論如何,她也是那丫頭的亡魂。”
“從前是呢,”男子眸中揉進了一絲殘忍,“至少二十年前是那樣呢。”
“你啊,何時才能看透呢!”孟婆忽然重重嘆氣。
“從珠沙的執念散入未央街那刻起,就註定要造一場看不透的局呢。”男子的回眸悲傷,驚豔。
孟婆折下了一朵紅花,雙眸再次漠然起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為了億萬年前的遺留,罪孽已經太多了,太多了。”
“也是呢,”男子抬步,“不過——薄情素來不會有所憂懼呢。”
“薄情無心啊,”孟婆漠然搖頭,“又豈是無心。”
男子連腳步都未曾停歇,只是那雙風情流轉的雙眸掩不住悲傷,他微微笑道,“我也想要無心呢。”
紅花如火,花火盡頭,弱水茫茫。
掩映著青燈點點。
銅鈴聲響起,亡魂的哭泣淹沒了前世的記憶,輪迴門再啟,又是一世的流離。
長安。
花葬從夢中醒來,才驚覺眼角冰冷,急急用手去拭時,卻被眼前景象鎮住了剎那心神。
飛雪,和著長風起,像溫柔的決絕,還在半空搖曳。最終不過要墜落罷,此刻卻依然美得如此凜冽。
落雪夜空,有點點暖黃漂浮,又是一年中元,蓮燈承載著明亮溫暖的火焰隨著流水,緩緩地飄向彼岸,飄向那個有殘月皓雪的地方。
花葬躺在雪地上,思緒稍稍有些模糊,這是何地,她又為何會躺倒於雪中。
正是七月,偏起素雪。
沒有人懷疑這雪的真實,沒有人將這雪與那個白衣黑髮的男子聯絡起來,沒有人想要記起今日那場大火中那個宛如天人的男子,他們只是感嘆今年的雪,比往年來的要早了許多。
——竟讓他們想到是神靈的諭示。
花葬沒有起來,她的後背緊緊貼在雪上,那些雪並沒有融化,軟軟地託著她。
竟不寒冷。
花葬忽然徵了一徵,她發現她在這種環境下,竟然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悲傷,有別於她思慕那人時的那種悲涼,這悲傷,帶了一種絕望,一種堅定,一種甘願,一種溫婉,一種誓死的執迷不悟。
她忽然輕輕喚出兩個陌生的字眼,“忘川。”
語出,她被自己嚇了一跳,那還是她麼,她微微有些困惑,更多的,則是害怕,彷彿有什麼東西自心底甦醒。
她想起了那個小孩的話來,那個小孩,果真是二十年前的她自己麼,她有些動搖,那些奇怪的話語,她的瞳孔驟然緊縮:
那個小孩呢?
“是那人麼?”她想起了清醒的最後一秒時看到的男子,“二十年了,你終於肯來長安了。”
她閉了眸子。
“咯吱咯吱”